第八枝春
是啊,虽说咱们泽孟民风淳朴,夜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到底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着路万一绊一跤也不好。”江决也难得正经关心妹妹。
“嗯。”
四人一同回家,江决跟妹妹分享着今日衙门里的趣事,自顾自说个不停。
江蓠心里藏了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
二更天,夜色浓稠如墨,江家父母的房中。
江母靠在榻上,江父解衣欲睡。
“你发现近日阿杏的有什么异常吗?”江母越想越不对,“先前我还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今日她到家的时候,我说你们爷俩去接她了没碰上,我这就唤你们回来,你可知她忽然像是有多惊讶一般,手里的点心都掉了。去找你们的路上还草木皆兵的,一只飞鼠都把她吓得不轻。”
“你别说我发没发现,江决这个混小子今日夜里都悄悄跟我告状说,他觉得阿杏有事情瞒着我们。”江父丝毫不意外,“几日前我便有所察觉,也不是没问过她,她不肯说。”
“不会有什么大事吧?”江母忧心忡忡。
“我心里有数,你别太操心,先歇息吧。”江父伸展了一下四肢,躺上床榻没多久就睡着了。
只有江蓠在自己榻上辗转反侧,心里一直想着今夜的事。
她实在是欠考虑,居然脑子里光想着姜厉的事情不能告诉旁人,和母亲就这么一起出去找父兄。
她这么做简直是将自己一家人都置于险境。她简直不敢想象今晚若是出了一丁点意外该怎么办。
可是向家中袒露实情吗?她不知姜厉到底是何方神圣,泄密会否给家里招致祸端?
可若是继续不言,往后若是再遇到此种情况她又该如何是好?
江蓠头疼得厉害,心中困惑又因想不出对策而逐渐有些烦躁,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才睡着。
第二日清早,江家四人整装进城。
江蓠实在疲惫,拖着晚起一刻钟,以至于父母和哥哥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她还在换衣裳。
“动作快些,待会进城的人多了,得在门口排好一会队。”江母催促,“你昨日换下的衣裳呢。”
“在床角堆着呐。”
“穿了好些天,该洗了。”江母拿起衣裳打算塞到浣衣背篓里去。
就在她拿起的瞬间,一根玄色丝线飘落。
江母看向江蓠,江蓠还在扎袜带。
她狐疑地拾起,仔细端详。
丝线由蚕丝制成,有些粗,但是手感极为顺滑,绝非一般百姓所常用之物。手捏着线对着窗微微变换角度,还能看到丝线上流转的一点光泽,似是在纺丝的过程中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
江母皱眉,这样的丝线,她好像见过。
她没说话,捏着线找江父,低声说:“方才拿阿杏的衣裳,掉出了这个。”
“这是……”江父捏起,在双指间揉搓几下,感觉手感好像不一般。
“你对着光再看看。”
江父走到门外,眯起眼仔细瞧:“这是……”
“这……好像是纺月锦的线。”江母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过于可怕,她有些不愿相信罢了。
月锦,天下三大名锦之一,由其在日光下能泛银辉,似月华流转而名。
月锦的制作工艺特殊,从制丝到织造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人力,极为难得,一年产量不过十匹,甚至有“一厘千金”的说法。
因此,月锦是重要的地方贡品。
除了本朝极为顶级显贵的皇亲,旁人即便是能得皇帝恩赐以作衣袍点缀都已是无上荣耀。
而本朝最出名的,顶显贵的,可能不在皇城的,又奢侈张扬敢以月锦作常服的人——
便是先帝继后、当朝太后之子,皇帝的幼弟,令人闻风而栗的悬鉴司之首,厉王解无咎。
“怎么会?”江父大骇,他知道江蓠有事情瞒着家里,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大事。
悬鉴司稽查天下,暗桩数不胜数,于皇都遥控西南尚且可能,可是解无咎本人……
不仅出现在泽孟小县,还接触过自己的女儿。
江母见他这般神情,知道是确定了,声音都颤抖起来:“这……该如何是好……啊?”
她忽然想起之前钱仁带来的那位所谓做药材生意的姜老板,怪自己当时大意,未能仔细留意他的穿着,当时只以为他的衣袍是以银线如织才有银光暗泛,没察觉他的身份。
“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姜厉,钱掌柜之前带来看伤的那个。”她推测。
“应当是。”江父以手扶额,面色灰败,“我等尚不知厉王之意,倘若上天果真要降大祸于我,此时再作反应为时已晚,厉王喜怒无定,屠我四人不费吹灰之力。先前阿杏为他看过伤,咱们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大事,故而我想不如我们先佯装什么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