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树

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拐进公寓，站在雨幕里看了很久后离开。

三花猫不见了，但我仍然在垃圾桶附近环住膝盖蹲在地上——蹲或者躺、坐等行为意外的可以，像是被困在投了影的四方盒子中，其他东西看得到摸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等来了想见的人。

他什么都没有拿，站在离我不远的几步外，半蹲下看着我。

“你要和我回家吗？”他斟酌着开口，见我没反应补充道，“抱歉这话好像有点突然，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你觉得我是阴魂不散的怨灵小孩吗？”唐诗的问题十分直接。

“…是的。”他迟疑了下但也没有掩盖自己真实想法的意图。

“你会变动物吗？很大的、牙齿…很锋利的？”

“不会。”织田作之助认真回答。

“你是异能者吗？”

“你见到过变动物的异能者吗？”

“见到过。”

唐诗的表情看着有些失神，像是陷入某种回忆。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而后他听到小姑娘风一样轻的声音。

“下雨了吗？”

“没有。”

织田作之助不懂这句话的意义在哪，但仍然回答了。

“我不是会飞的怨灵。”唐诗说着站起来，我看着织田作之助默不作声站起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吗？”

“可以。”

“真的吗？”

“我不会骗你。”

织田作之助带着唐诗走了人少的路，即使遇到的时候已经在偏僻人少的地方了。

“这边几乎没有什么人你不用担心完全可以和我说话。”织田作之助道。

虽然捡了几个孩子但由于工作原因他把孩子们托付给了咖喱店老板帮忙照顾，所以织田作之助也不算很会和孩子交流。尤其是身边变成怨灵的女孩子。

直觉告诉织田作之助，她现在应该是很难开口诉说什么，见面时透露的那些消息已经足够了。

变成动物的异能者很少见，在横滨的更少见了，如果细心注意一下大概很快就会有消息。

“我叫唐诗。”

她说。

“织田作之助。”

他微微点头。

织田作之助的家是单人间，干净整洁，只有厨房算是唯一有点散乱的地方，放着今天的饭。

“你可以吃饭吗？”织田作之助问道，他看了下厨房思考着。

“我尝试过喝水但做不到。”

甚至我的衣服都没有因为河水变湿一点。我的话里听不出遗憾。

“这样啊。”

他不再多问什么，从厨房去到卧室推开门后看向我。

“昨天稍微收拾了一下，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先住在我的房间。”

“谢谢…你肯让我跟进来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真的很感谢。”

房间比客厅看起来还要整洁，应该不止是稍微收拾了下。唐诗没有住别人卧室的习惯，但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先道谢。

“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所以会帮助点孩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织田作之助看了下房间又折回厨房，对着饭菜散发苦恼的气息，沉默几分钟后对不敢走动的我道：“你可以坐下吗？”

“可以，但好像只限于地面。”我想了想回答，目光盯着鞋尖，“我没有试过碰或者拿太多东西，几乎都是在外面呆着。”

“这样啊，那你要试试看吗？”

“可以吗？”

“随时都可以。”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给出了承诺一般的回答，他示意我先自己尝试一下，他去找点东西。

唐诗看着织田作之助进了卧室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自己移步站在沙发边缘缓缓坐下，像进入了流沙里不断下陷，直至碰到地面。

她猛得站起跳出去——织田作之助出来了，他离唐诗几步远，摊开手，掌心里是几个小小的彩色玻璃球，织田解释道，“没有什么太轻或者比较小的东西合适，我只想到了这个，是真嗣喜欢的。”

“是你帮助的孩子吗？”唐诗靠近没有拿手帕直接碰了碰球。玻璃球里有着漂亮的花，从抽屉里翻出来还带着被积压的冰凉。

碰到了。

指尖有触感和温度，碰到了实体。

唐诗的动作停住，织田作之助没有动，面无表情但语气能听出些许高兴地回答，“嗯。真嗣很喜欢球一类的玩具，有点害羞，是个很好的孩子。”

指甲磕在玻璃球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唐诗手指勾住球握在掌心里，翻转手腕再摊开。她的手和织田作之助的手重叠在一起，玻璃球分不清是在谁手上了。

“我碰到了，这个我可以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