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变化的确挺大的

这点隐晦的好感，如同一颗种子开始发芽。

她甚至再次琢磨起他是否真的破产，因为那天借给田媚的不是钱，而是他的手表。他已经穷到需要卖手表了么？

开学到现在，他按照要求在学校装不认识，帮她关热水，帮她制止偷拍男。从行为上说，很难再把他和以前的顾春城联系起来。

还有，她总感觉顾春城说《南垞》那首诗的时候，意有所指，好像在提醒江疏雨他的变化，以及这次重逢。

江疏雨忽然被人挤了下，后背刺痛差点摔倒，顾春城即刻拉住她手肘，又在她惊诧的目光里及时松手。

“这个时间去哪里的公交都是满的，我们到那边等。”顾春城在前面开路，示意江疏雨跟上。

江疏雨点头，跟着他停在站台的一角。

炎炎烈日，太阳有些刺眼。江疏雨白皙的脸上，透着微微的粉，鼻尖上更是沁着薄薄的汗，看起来宛若雨后粉荷。

顾春城不自觉看呆了，直到有人挤到江疏雨，他才回过神儿，移到她面前。这个位置可以替她挡人，还可以给她遮阴。

江疏雨感受到光线的变化，抬眼看他。顾春城额发微卷，逆光的轮廓，配上立体的五官，倒有些像古罗马雕塑。

她一时有点出神，在对上顾春城目光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个站位，有点过于近了，“顾春城，你不用这样的，公交车马上就来了。”

“嗯。”顾春城嘴里应着，姿势却没变，只是把脸偏移到一边。

江疏雨也移开目光，再不看他。

公交车来的时候，人们一窝蜂往上挤，江疏雨几乎是被推着上去的。

不出意料，没有座位。

站公交车对江疏雨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但是她今天走了几个小时，早就站不动了。

顾春城跟她隔着几个人，抓着上面的扶手。她够不着头顶的扶手，只能吃力地抓着别人的座位。

她像一瓶水，装在公交车里，跟着来回晃荡，不知道晃了多久，听到有人喊她。

她眼神聚焦，顺着声音望过去，视觉的焦点，是坐着的顾春城，招手让她过去。

这是要把位置让给她？江疏雨如蒙大赦，又如久旱逢甘霖。抬步的时候忽然想到，这样岂不是又欠着他了。

她摇头，“不用了，你坐吧。”

顾春城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果断起身，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按在位置上。

这件事，让江疏雨意识到两件事，一，大长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横跨两排座位，他都能一边占着位置，一边擒到她。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管他的，欠着就欠着吧，顾春城还欠她五毛钱车费呢。

江疏雨昏昏沉沉睡着了，车辆驶入一段颠簸的路段，她在睡梦中被颠醒。醒来的时候，目光还是散的，感觉眼前的衣服有些眼熟，味道也很好闻，好闻到想吃的那种。

她感觉嘴角湿湿的，一擦，嗯？口水。

闭眼，再突然睁眼！

这是靠在谁肩膀上呢？！

江疏雨骤然坐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睡着…”她看到肩膀的主人，“了。”

顾春城点头，“嗯，我知道。”

江疏雨警惕地回头，这时车上人不多，后面有女生盯着他俩窃窃私语，穿的还是四中的校服。她忽然有些不安，根据经验，只要跟顾春城有关的事，都会引来关注，像这种程度的，十有八九要来事儿。

“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她说不清是起床气，还是懊恼，有些不开心。

顾春城有些无辜，“我…推了你两次，没用。”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弄醒？”

顾春城看出来她有些情绪，略缓一缓之后说：“你看起来很累，所以…”他想了下，有些艰难地开口，“下次我会推开你。”

下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江疏雨不再说话，趴着清醒了会儿，感觉自己有些过分。明明是自己睡到他肩膀上，又反过来怪他，挺没道理的。她目光微移，看到顾春城手腕上晒出的手表印。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顾春城，你现在都坐公交了么？”江疏雨小声问。

顾春城有些意外地抬眼，“嗯，现在不像以前了。”他看着腕上淡淡的手表印，声音有些低沉，“原以为是自己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就不是了。”

江疏雨愣在那儿，他这是隐晦地承认破产了？

“你还好吗？”江疏雨小心翼翼地问。

顾春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低矮楼房，眉间是熟悉的忧郁。

江疏雨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她想了想说：“顾春城，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春城回头看她，“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