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初秋时节，余家庭院。

微风吹拂院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落下几片枯叶。

余璟和妹妹余琼并肩而立，茫然地看向罗汉床上的异母兄。

厅堂中有众多奴仆分立两侧，不管老少，个个神情木然。

她的贴身婢女雀儿也在场，低着头呆立一旁，身旁是总管后院的杨姑。

父亲新丧，兄长操持丧礼，她这段日子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而且兄妹年纪相差十来岁，几乎没什么话讲，这个阵势让她心里不安。

余璟率先开口：“阿兄找我们有事？”

“你今年二八了吧？”余勇不答反问，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

余璟虽茫然，还是点头应答：“是”。

“你们姐妹一起去洛州吧，投奔你舅舅，让他帮你物色个好人家嫁了。”

余璟预感不妙，她沉住气问，“我不懂阿兄的意思。”

“听不明白，那我直白的告诉你。”余勇指着影壁，“门外马车已等候多时，奴婢应该把你的行李打包好了。从此之后，你们就不是我余家人。”

余璟心跳加速，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质问道：“我们犯了何错，惹得阿兄如此待？”

父亲丧期刚过，他就要把她们姐妹撵出门！

“从你们出生起，不，从你母亲元氏进门伊始，我就不喜，要不是今天元氏已死，你们母女三人都要走。”余勇斜眼看她，眼里隐隐约约有股疯狂。

“你不是人，公然欺凌手足。”余璟厉声骂道。

“手足？”好像听到好笑的事，余勇滑稽的看着她，“我从来没把你当手足。我母亲殁后，父亲开始严格教导我。那时自我开解，我是余家嫡子，他是爱之深责之切。但元氏进门后，有了你们，他把为数不多的温情全给了你们，我去狩猎要挨骂，教训下人也要挨责，凡此种种，都是因为你们。我小时暗自发誓，等我成为余家家主，就要把你们逐出家门。”

余勇酷爱纵马狩猎，不止一次踩人良田，都是父亲去别人家赔礼道歉，加之性情粗暴，动辄打骂下人，父亲自然对他严加管教。

余璟不想跟余勇争辩，过去他的所作所为，孰是孰非，余家上上下下心如明镜，如今没人能压得住他了，就要胡作非为。

余琼年纪虽小，也不软弱，抓着姐姐的手，想拉着她去告官，“你赶我们出门，我们就去告官。”

余勇轻飘飘地说：“要是有胜算尽管去告，我看他们有谁敢给你们作证。”不屑地眼神飘向在场仆从，个个寒蝉若噤。

余琼顿住，在她的世界里，官府最大，没想到他丝毫不怕。

余璟气得浑身颤抖，但也明白他说的出做的到。

“阿姐，我们不走，这是我们的家。”余琼紧紧抱着姐姐的手臂，渴望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不走？”余勇语气不轻不重，“我已命人停了你们的伙食，饿死还是去洛州，你们自己选。”

“不走！就是不走！”余琼倔脾气地叫嚷。

管事杨姑突然开口，善意中带着疏离，“两位小娘子何必意气用事，家主耐心有限。东都洛州不比长安差，何况还有你们的至亲。我把两位的行李放在马车了，走吧。”

余璟心寒，舅舅跟兄长比，哪个是至亲一目了然，颠倒黑白，她也说得出口。

杨姑还撺掇身旁的雀儿，“雀儿，快开口劝劝小娘子。”

雀儿惊慌，也许年经尚小，不敢造次，只顾流泪。

余勇无所谓地笑笑，“不想走也行，我身为家主，我可以一天只给你们一顿饭，或者两天一给，你们能接受也可以留下。”

余璟脸色煞白，她相信余勇做得出来，没了父亲，妹妹才十四，她们无依无靠，根本斗不过他。

她冷静下来，姐妹俩无权无势，也没靠山，硬碰硬不过以卵击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通后，她愧疚地看着妹妹，“我们去洛州。”

余琼眼眶红红，委屈道：“阿姐……”

余璟开解：“不走便要任他虐待。”

见妹妹十分不甘心，余璟搂着她，耳语道：“我们一定会回来的，阿姐答应你。”

良久，余琼无奈点头，落下豆大的眼泪。

“如此皆大欢喜。”杨姑面露喜色。

余勇不惊不喜，算准了她肯定认命，起身要走。

余璟叫住他，“走之前，我要再拜一拜父亲。”

“父亲已经不在了，不用装大孝女……”余勇奚落着，转念一想，拜一拜而已，他对她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故左武卫大将军余公讳胜之灵位。”神主牌上短短几个字，囊括了父亲一生的成就，他在世时治家严明，如今余勇正在败坏他的身后名，余璟怔怔地看着，五味杂陈。

耳边传来妹妹的啜泣，余璟悲从中来，为自己和妹妹被驱逐感到委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