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咻——
一道火光撕破静谧,照亮老旧的宅院。幽幽银辉下,一张白符皱缩着燃起,随风窜动的火苗在瞬间化为橙黄色的火焰,迅速展向整张符纸。
在那摇曳的火光中,原本空白的符纸逐渐现出一行字来。
“天和三二二年,桃挚。”
桃无舟念完,拂袖挥灭那道符,面无表情地看向身侧人,“怎样?现在信了吗?”
光亮划过少女的乌眸,她盯着散去的残影,僵硬地抬起手划了三下:“现在……‘叁’都这样写了?”
桃无舟挑挑眉,默认了。
少女又划了两下:“那这字是……”
这回桃无舟连示意都懒得给了,直接转回头:“棺师不可随意纪年,你莫不是太久没接生意,连规矩都忘了。”
夜色再度回归沉寂,只剩冷不丁响起的刮擦声在这夜里格外清脆。
桃挚踩在自家年久松动的青砖上,彻底懵了。
夭寿了。
她这一觉,竟然睡了三百年。
……
郊外荒林旁,隐约可见一个破败的村子。
几天前刚下过雨,天还没亮透,村里唯有的几户人家稀稀落落地笼在薄雾与湿气中。
本该是睡意朦胧的时候,却已经有人披衣下了床。
一个农妇模样的人从自家茅草屋里钻出,刚探出头,便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拽住了要从她家门前走过的人:“杨大姐!不能过去!”
被唤的杨家妇人提着水桶,不耐地挣了下:“怎么着,那破井又抽不出水了?”
离她们不远处就是杨氏嘴里的“破井”,搭井的砖块被不知多少年的雨水洗得掉了色,井边杂草长了有半人高。
可那农妇颤声道了句“不是”,手指的落点却从那口破井一点点挪到了边上:
“你昨晚上有没有听到,那、那宅子里好像有动静。”
放眼望去,井的正北方向几步开外,不偏不倚落了座破烂的宅子。
腐朽的木门上挂着块歪斜的牌匾,匾上的字早褪了色,又蒙了层厚厚的灰,连写得是什么也看不清。
偏这宅子还青砖古瓦,制式规整——再破都与这村子格格不入。
睨着农妇一脸惧相,杨氏嗤了声:“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的棺师祠,活人不会去,死人看不上的,能有什么动静?”
农妇却哭丧着脸:“说是这么说,可今天不是日子不对吗……”
与此同时,不远处紧闭的宅门后,低低压下的暗影迅速轮罩整个宅院。顶着面前几乎要贴上自己的黑雾,桃挚双手用力抵住那道看不出形的身子,转头压低声音:
“三师叔!你不是说我进无间狱之后,没做完的生意由其他棺师接手了吗!”
“是啊。”
“那这个没被送渡的恶灵是怎么回事!”桃挚单脚向后抵住自己,咬牙问道。
“好问题,”桃无舟站在一侧,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我也很好奇是哪位来客这么想不通,竟然硬在你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待了三百年。”
“……”
此时此刻,桃挚有点想骂人。
她发誓,绝对不是她脾气不好,而是这一切实在太荒唐了!
一觉醒来,被告知自己在无间狱里待了三百年,而她竟然对自己犯了什么规矩,又是怎么进的无间狱……全、无、印、象。
她只记得那是天和二十二年,“叁”还有八画。
一个很平常的傍晚,她和往常一样,拜了拜祖师,打算早点睡。
没毛病,她一直睡得早。来请她的人很多,只有快晚上才没人。
那天睡前,她还瞧了眼自家活脱脱被百姓衣摆磨矮了一寸半的门槛——别说,真有踏破门槛的味道。
是啊,所以怎么一觉醒来,她家的门槛——就真破了啊!
进过无间狱没关系,没有记忆没关系,可是她家怎么能破成这样!破得根本不像是会有人再来了!
天知道对棺师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本事,是钱啊。棺师的命,正是靠百姓请棺师烧的请棺钱来续的。
也就是说,一个棺师若是没有生意,和等死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当昨夜得知自己在无间狱待了三百年,桃挚乐呵完自己的积蓄竟然能让她活这么久,很快就发现,其实不出来也没事。
嗯,毕竟她可能差不多也就活到这里了。
“你专心点。”
耳边依稀传来外面的说话声,桃无舟颇为好心地提醒正在开小差的人,“这东西在人间逗留太久,已经不是只有我们能看见了,要是现在把它放出去,你很快就能欣赏到一村人大型活见鬼的场景了。”
“……”
桃挚不知何时被那团东西逼到门边,听到这风凉话,终于忍无可忍地喊道,“您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