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两瓣
两人沉默的对望着,过了半晌,门口走来两位太医。根据他们的服饰可以判断,都是太医院有名的人物。
那两人隔着帘子看了一番,最终开了几副药,年妃对她又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将一枚小小的玉佩放在苏萍手中。
这玉佩上绘着宿莽,小小的叶片是翠绿的。
“断肠草…年妃娘娘!她还好吗?”
年妃没有转身,只留下火红色华服的背影,清冷的声音在燥热的空气中撕开一处口子:“好着呢,不然也不会跟着皇帝去祭先祖忠臣了。”
苏萍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玉佩,长叹一声,不由想起那如兰芷高洁美好的女子来。
樊明月见她面色苍白,也不敢过多打扰,急忙与她告别。
送走客人,苏萍扬手便让怀千将汤药扔走,只独一个坐在桌前抄书。
晚间天色好了些,方才又下了小雨,如今还算清凉,也能做些活计。
翻开几本不同版本的古经注,她苦思冥想、点点画画,取来一本厚厚的集子,在上面涂涂改改。
这集子是暗黄色的,里面的纸张都已经起了蛀虫,看起来已有不少日子。
待到天色变得昏瞑,她趁着其他人散去,将这本集子藏在枕头中。
窗外雨声又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像小孩摇的小铃铛。
她撑着伞,脚步轻快走过小桥流水的景象,便来到了听云斋。
薛姑娘的住处比她的雅致上几分:园内粉花满地,绿柳横坡,一片清流急湍上建小桥两座,与假山顶部的凉亭相接。而那院子东南建几座临水之轩,有翠竹掩映。
绕过竹林便是屋舍,阶下石子铺成小路。这屋舍称不宽阔,只是整洁典雅,尽显书香气息。那对着门的大案上垒着各色字帖画卷,就连卧榻旁也设着架子摆上层层叠叠的书。
苏萍被丫鬟引进内室,便见青衣黑发的姑娘倚着引枕,手中翻着本离骚在读。
见了苏萍,她朱唇轻动:“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她的语调抑扬顿挫极富情感,念出的唱调的是南地的民歌,一波三折,余音绕梁。末了,她对苏萍笑道:“喜欢吗?若有机会,我想去汨罗江一睹当年圣景。唉,真想知道屈大夫当日沉江是心怀何种心绪…”
说罢,她转身取过丫鬟手中的茶碗,盈盈素手端起茶壶在碗中注入热水,烫了两次,又架好木筛调茶。就如轻盈的鸟儿,广袖轻舒,她用茶筅击打茶汤,这汤色泛起泡沫,颜色逐渐变成雪白。不断注成七次后,终是大功告成。
她为苏萍奉上一盏茶,两人饮罢,苏萍自觉味道与寻常茶饮并无不同,只是人家累的香汗淋漓,面上总要显出几分惊喜。
她抬手,凑近薛姑娘,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擦干额间的汗珠,两人离得极近,甚至吐息可闻。
薛姑娘大概少有遇到这样和人亲昵的时候,一时脸颊微红,就如梨花上点点嫣红。
望着少女白里透红的脸孔,苏萍微微一笑:“姐姐和屈大夫一样,都是花神般的美人,妹妹心向往之。”
若那浪荡子说出这样的话,大概只会让人心生不适,但眼前的姑娘眼眸清亮、笑容可掬,竟有几分坦然和可爱。
许是这人笑得太过无邪,薛惊云错开视线,只是讪讪的笑着。
又随意聊了几句诗,苏萍便起身离开。走到厅堂中央,她忽然神色一变,随即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失去呼吸。
……
“溪嫔。”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身子微颤,她没敢抬头。
“苏溪客。”
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和怒意,她只好抬起头,注视着眼前漆黑的眼眸,吓得浑身哆嗦。
“妾身见过陛下。”
她欠了欠身,又低下头。
肩膀微微抽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楚承安见眼前的姑娘怪怪的,原本想要装装样子显得自己冷酷无情,可说了两句话就破了功,他原不是冷情的性子,素来爱说爱笑,近几年就算长进了些,依然不算胸有丘壑的人。
他见了谁都能笑出来,唯独眼前这位。
他不知她是哭了还是失心疯发作,原想恶狠狠的骂她不守规矩,但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只是胆小不肯抬头。
原想叹口气,只是一想到这样就少了威严,便板起面孔,声音更显严肃:“听说你混的如鱼得水?”
苏萍还是不敢回答,只能嘭的一声跪下,就差当场磕个头。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离楚成安这么近了,至少得有一两年的功夫,当然,除了梦里。
在梦里她好像很喜欢这人,嘴上也是如此,但真正见了,心里除了恐惧和厌烦没有别的感觉。
如果还有什么情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