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说,诗说
实验观察第二阶段:学会与实验体交朋友,深层挖掘她的内心需要。
——《PlanZero实验观察日志》by Jonah
风送来了一阵交谈声。
“你明天的课程安排是什么?”
“按照教学进度表来说,我明天该教基础数学了。”
“噢?费德里厄老师,我听出来这话背后有深意。”
“按照我的想法,数学课已经安排得足够多了,不要再走外面的老路!我明天要上一节古代文学课,就讲诗歌!古英语的部分已经教的够多了,我也要走出我的舒适圈,我要讲讲李白!”
说话人明白了沉默的意味,解释道:“还有国别概念时,他是那个民族历史的文化符号。”
唠叨的习惯真是刻在每一位教师的基因之中,他又说起:“尽管AI这么强大,它读得懂天上地下的每一种文字,可它读不懂文学。能读懂诗的物种在干嘛呢?他们在研究AI!”
原本沉默的人好像找到了自己熟悉且擅长的领域——语言逻辑,教院必修课。他说:“你不就在读诗?你还在教诗。”
她躺在实验室靠窗的摇椅上,静静的午后让我难得放下观察员的紧张心态。不用担心人文派,不用担心观察日志,不用担心那个难搞的上司。毕竟她就好好地在我面前不是吗?
“你在读什么?”
我第一次询问她有关实验之外的东西。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征兆。实验体与研究人员的关系法则第一条,认清自我定位。
好吧,她毕竟算是个人,呆在这个方盒子空间里也需要保持心理健康,不是吗?
“一首诗。”
“诗?那是什么?”
她从摇椅上直起身,不可置信似地瞪大了眼睛,她脸上迷蒙的睡意被叫作惊愕的情绪一下子驱赶走了。
于是我接着说:“不是所有人都热爱你所热爱的。惊讶常常是出于某种居高临下的‘无知’。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事实如此。我只说实话。”
她眼里的光渐渐退散,点点头表示赞同。一切恢复原样。
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我在读《致橡树》。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讲,这首诗未必能流传到我的手上……所以,我偶尔也会感谢现在的电子化技术。”
我听到这里发现这个地下党也不赖嘛,至少比我想象的好,懂得感恩她从这个社会所得到的。于是我大发慈悲,表示愿意听下去,只是她后来不知好歹地吐出来一段我完全不明白的语言。
可惜阳光这么美好的午后,这间实验室里难得有这么光亮的时候。窗前的那株老树,真是让人烦透了,有许多光斑从老树叶子的缝隙里悄悄溜进房间,爬上了她的膝盖。
“我和学生哪儿读得懂古文字。全都是智能译本。活着的人里谁敢说自己会读诗?那就是贻笑大方。所以,我明天是要‘讲诗’,根本谈不上‘教诗’。再往深里去想,智能译本还能称之为诗吗?翻译在过去可是一门属于人的学问喏。”
“那你还让学生读!”
“那是思辨家的事了。我是个老师,总要抓紧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自从当了老师以来,时间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声音渐远。
背上的人却听得入迷,以至于从肩后把脸贴在了我的侧脸上,而她自己浑然不觉。
我感受着细腻的肌理,闭上了眼,轻声说:“你以前也这么好为人师。等到了你的地盘,或许你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又或许那些小喽啰根本不认识你。我不放心,我要照顾你,我们说好了。”
温热的源头忽然离开,随之而来的——也是意料之内的——头顶的一阵钝痛,她又咬我了。
谁又能知道我爱她?除了那个正在前头走的倔脾气老头。
诶?他又在搞什么新动作?天哪,他拉住了那两个人,太好了,正是我想做的!我们终于想到一块去了。
在警惕的费德里厄老师的怀疑中,和好心的欧里西斯老师的指引下,我们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了地下党的活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