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郑均为握紧拳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府里的丹书铁券,上面的灰尘已经太厚了。”
听了弟弟的话,郑均泽叹了一口气:“你想的太简单了。”
“那道丹书铁券,放在那里是保命符,一旦用了,就说不好是保命符还是催命符了。”
郑均泽的话,仿佛在郑均为心上压了一块巨石。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郑均泽才又开口:“我问你,你认真答。”
“你和陈家女儿成亲,是和家里赌气,还是……”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他不想给弟弟哪怕一丁点的心理暗示。
“哥”,郑均为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我没有在和谁赌气,我已经在痛苦、愤怒、纠结、犹豫中度过了十八年。”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若是效仿娥皇女英……”郑均泽努力维系着最后一丝转圜的可能,毕竟说服公主接纳另一个女子的代价,国公府还能勉强承受,可若是直接悔婚……
“纵使公主做得娥皇,我也不愿委屈陈千俞,去做女英。”
郑均为有些惊讶,凡事漫不经心的少年,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这样喜欢她?”
“是,我喜欢她。”郑均为坦然承认:“但这和我悔婚是两码事,就算没有陈千俞,我这辈子也绝对不会和安阳公主成婚。”
“明白了。”郑均泽沉吟了片刻:“此次我奉朝廷之命南选,严州是最后一站,三日后返京,到时你同我一起走。”
“哥,我……”郑均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郑均泽一个眼神制止。
“你的事总要解决,不能一辈子躲躲藏藏。”
“而且你既娶了她,她便是我郑家的人,就应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微弱的光透进来,洒在郑均泽坚毅的面庞上,郑均为在他的身上,再一次看到了他年少时的风姿。
可惜后来,他放下刀剑,从了文。
“婚约的事,你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说。”留下这句话,郑均泽便独自离开。
郑均为回到喜房时,已经上了灯。
陈千俞许是困极了,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郑均为坐到她身侧的凳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她已经卸了妆,露出清秀的脸庞,脸枕在胳膊上,挤成了一团,看上去软软糯糯的。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覆在她脸上,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晚他拿着药膏,给她肿胀的脸上药。
她明明疼的很,眼里都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肯出声。
他是真的心疼她。
他从小锦衣玉食,除了婚约的事,没有不如意的,尽管他很早便知道,家里人疼他,是因为在婚约的事上始终觉得亏欠于他。
或许在常人看来,娶了公主,便是驸马,皇亲国戚,随之而来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国公府,不缺荣华富贵。
郑家先祖追随太1祖,有从龙之功,上百年来,郑家几代人在刀口上舔血,不是为了让子孙伏在地上,高呼皇恩浩荡的。
可面对皇权,他的祖父让步了。
二十年前,他的父亲郑怀安一举歼灭北部黑夷部落,大齐国土向北拓宽三百余里,国公府的声势一夜之间到达了顶峰。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间,年轻的陛下对郑家的忌惮渐渐盖过了倚重。
后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国师在陛下的授意下,设坛祭天,求问大齐国运,众目睽睽之下,天降谶言。
“玄武临辰,国运昌隆。”
当时陛下还未立后,紫辰宫住着最受宠的辰妃,腹中的胎儿临盆在即。
三日后,辰妃诞下一个女婴。
举朝的人一时间恍然大悟,在国师的指示下,满京城寻找命带玄武的男婴。
找到的男婴便是他,命带玄武,玄武主北方,郑家恰好起于北方,于是龙颜大悦,一道圣旨定下了安阳公主与他的婚事。
今日来看,这是多么蹩脚的措辞,但是当时,所有人都信服不已,包括他的祖父。
一阵敲门声传来,郑均为赶紧缩回了手,起身开门,接过了陈叔送来的膳食,回过头,陈千俞已经醒了。
见他走过来,迷蒙着眼,唇角微扬:“你回来了?”
“嗯。”郑均为摆好了饭,把筷子递到她手上:“先吃饭。”
陈千俞惦记着之前的事,接过来便搁在了碗上:“你先说,不然我吃不下。”
郑均为自知拗不过她,沉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姓郑,是越国公的次子,今日来的是我兄长,郑均泽。”
自相识以来,他气度不凡、出手阔绰,又对自己的名姓讳莫如深,陈千俞一早便猜可能有些来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