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
沈家近乎被灭门,是偶然,亦是必然。
先帝在世时,世家只手遮天,街上随手拉个人,弯弯绕绕总能和世家扯上关系,先帝病重后,更是连装一番忠心都不愿,恨不得就此剖出一片狼子野心。
但没人背的起叛乱的名头。
就在这时,新帝上位,还是个满朝文武都反对的女人,世家蠢蠢欲动,北边,据说已经开始练兵。
就此,她必须拿世家开刀。
她派了心腹暗中调查,却处处受制,进展缓慢。
虽然是女子为帝,可总有人见风使舵,她这边还是一团乱麻,那边就递上了沈家在暗中寻找先帝血脉,意图拥立新帝的折子。
分明是仲夏六月的天,她却如坠冰窟,冷的发抖。
她是沈家养女,自6岁起便受云清王妃教导,她教她礼仪端庄,贤良淑德。云清王教她,身为臣子,应做好分内的事,不可欲攀高峰。
身为臣子,好一个身为臣子。
她派的人,从未调查过沈家细明,即使有些消息,她也能自欺欺人将自己骗过去。
可折子上白纸黑字,无一不在告诉她,她所信任的沈家,是一个多么忠诚的臣子。
嘉和元年十二月,她下了圣旨,在宣京众多世家中,选择了沈家。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朝堂中安静了一段时日,世家的声音也小了许多,或是沈家的结局太过于惨,又或是没想到她是如此地心狠手辣。
丑时三刻。
宫女上前点了灯,知道裴昭不喜欢熏香后这大殿中便再未点过,只充斥着淡淡的新雨的味道。
“陛下,长公主求见。”
太监上前通报,她还未开口,年轻的女子便直接从殿外进来。
裴昭挥挥手,示意太监先退下,又招呼宫女准备长公主喜欢的糖花酥,偌大的宫殿中,顷刻间就只剩下裴昭和长公主裴绪瑾。
“你见沈聿驰那小子了?”裴绪瑾开门见山,在裴昭身侧坐下。
裴昭知道她在自己身侧安了人,但是没想到她如此直白,点点头:“参沈家的折子我唯独看到了你的,你在我身边安的人还不少。”
裴绪瑾拿起桌上的果脯,酸的骇人,缓了半天后才用手支着头,回答:“是父皇安在你身边的,我知道后就把人要过来了,只是看你没有进展,又发现破绽最大的沈家你偏偏不去看。”
所以她其实还在先帝身边安了不少人。
裴绪瑾道:“我听我身边的人说,你这半月日日就休息一二个时辰,太医也没开安神助眠的方子吗?”
裴昭指指原先放熏香的位置:“开了,没用,昨日倒是好了些。”
裴绪瑾向来喜欢甜食,糖花酥一盛上来,裴昭就闻到了馥郁的甜香,横冲直撞进她的思绪里。
裴绪瑾见她发呆,眼疾手快地塞了一口进她嘴里:“吃点甜的就能好好睡了。”
“朝堂上那群老头子不过是瞧不起女子为帝,一个一个把理由说的如此高尚,字里行间还不就是‘你个女子怎配?’,若是真的有本事,就把这句话冲这武陛下大喊三百遍。”
裴绪瑾是如此诡辩的。
裴昭咽下嘴里的糕点,点点头:“嗯。”
裴绪瑾之前在国子监,上辩师长下辩同窗,有时明知是诡辩,却还是说的你哑口无言。
裴昭笑笑,在裴绪瑾的灼灼目光中补充了四个字:“你是对的。”
裴绪瑾是负气而走的。
不多时,外头泄了一丝光亮,裴昭问:“李元,什么时辰了?”
李元答到:“回陛下,马上卯时了。”
裴昭没说话,李元也不敢抬头。
她想起昨日想一头撞死的三位大人,只觉得头疼,今日又是一场架蓄势待吵,她收了手中的折子,往折子堆里一摔。
“全都是在放屁。”
她吩咐李元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李元为人老实:“陛下,这……”
裴昭挥挥手:“你只管去办就是了。”
卯时一刻时,天已大亮,薄薄的一层光落在汉白玉上,裴昭抬手抚了抚大殿外的柱子,腰间汉白玉镌刻成的玉佩散着温润的光。
身后的禁军将大殿落上锁,关上了从里面穿出的声声怒骂,透过一丝门缝,能看见一双疯癫的双眼。
裴昭蹲下来,解下腰间的玉佩,在那双眼前晃了晃:“这可是殿下的贴身之物,你猜猜若是那群老古董看见了,会怎么样?若是你的殷殷姑娘知道你这般疯魔样,她会怎样?”
“裴昭!你个疯子!贱人!你还给我!你!你怎么敢的!裴昭!还给我!裴昭!!!!”
那人的手从门缝伸出,竭力地去够那枚玉佩,裴昭笑了一下,站起身,一脚踹上门,门缝“啪”地一声合上,一缕猩红淌出,然后是那人的大叫和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