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
沈聿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在梦中即将被人溺毙,眼前的光景乱成一片,最后拼拼凑凑成了一处血色的雪景。
无数次无夜梦回,他都会看见那年的边疆,是极寒之地,外族人不断来犯,将士们冻的拿不起武器,棉衣粮食却久久未到,一声军令下来,一个个都拿自己做了护城的肉墙。至死,还在哼唱着保家卫国的军哥。
天边,是鹰鸟的悲鸣。
裴昭没有收回他的云清王府,令人下了牌匾后,让他一个小小佥事越级住在这府中。
是要他永远记得,也是要世家永远记得。
“大人,您是要往哪去?您的身子还未好。”
沈聿驰挥挥手,示意他不必跟过来。
小厮只好悻悻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汤婆子都来不及递出去,就瞧着人一身白衣,隐在风雪中。
沈事驰是不喜欢什么香味的 ,除梅花外,其余的花香沾上一点他都要皱眉头,而如今,血腥味已经将空他变得麻木。
推开祠堂门,他闻到久别的飘雪味
“扶笙,你来了。”
这风雪迷了眼,沈柏跪在堂中轻轻唤他。
大哥。
沈聿驰站在风雪中,看着沈柏的身影消散,他想冲上前抓住哪怕一点点他的痕迹,却被门槛绊住,摔进祠堂。
他吃痛地仰起脸,对上的,是沈柏的牌位。
他还记得,沈怕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时,但爹直直地栽倒在地,他娘也在一阵惊呼中晕过去,病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哥一介书生,分明可在朝堂谋个一官半职,为何,要毅然决然地上战场。
“大人?”
小厮有些怕他,站在门外唤他,沈聿驰回过头,小厮才继续道:“丞相大人来过了,约您在五相楼相见。”
偌大的祠堂里,他的父母甚至不能拥有一亩三分地,沈聿驰心里是恨裴昭的,但是看着她的脸,却又还心存妄念,希望她还是以前家中的小妹。
他给沈柏上了香,又冲沈柏牌位旁的两个无名牌位拜拜,转身出了祠堂。
说着是约他在五相楼相见,但丞相府的马车就稳稳停在门外。
府内如今是一干二净,若是沈聿驰想要去五相楼,怕是要一路走过去。
沈聿驰刚出来,就被递上一身干净的衣衫,车夫说:“大人,丞相大人让您去换上这件干净衣裳。”
他没有二话,转身回府换衣,这身衣裳是粗布制的,穿在身上只能说十分难受。
等上了马车,沈聿驰才明白林衷回的用意。
他的衣裳上无论再怎么干净,都是满满的血腥味,五相楼的人不会让他进去。
但看着马车越走越远,不像是去五相楼的路,倒像去丞相府的。
林衷回从始至终一语不发,进了丞相府书房让心腹给他沏了茶,这才缓缓开口,将前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讲与他听。
“我听闻,昨日下朝后陛下出了宫,今早临上朝时才回的宫,你可知她去了哪?”
林衷回极少拐弯抹角,沈聿驰猜不出,他便悠悠道:“你府上。”
沈聿驰心中大骇,若是按照林衷回所说,裴昭在他府上待了一夜,但他身边的小厮却无人和他汇报。
林衷回点他:“她有话与你言说,但奈何你正在病中。”
沈聿驰不解:“丞相怎的知晓?”
林衷回笑笑,不语。
半晌后,他问他:“你想知道你哥为什么会死吗?”没等沈聿驰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又自顾自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可能知道。”
裴昭知道沈柏的死因?
“可……”
可沈柏不是战死的吗?
沈聿驰嘴张了又张,到底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衷回笑笑:“这身衣裳穿的舒服么?”
沈聿驰扯扯有些不合身的衣裳:“有些难受。”
林衷回摇头,纠正道:“你是我府上的护卫,这是你每日的衣裳,怎么会难受?”
沈聿驰一下没反应过来。
“据我所知,陛下,应该是不让你再进宫的吧?”
“好。”
沈聿驰应下,抬头对上林衷回淡笑的面庞,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要去边境?”
林衷回摇摇头,没说是不知道,还是,不告诉你。
沈聿驰希望是前者。
他随着林衷回的目光看向窗外,是明媚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入书房,透过枝桠斜斜映在窗纸上的模样,像是哪位书法大家的字帖。
嘉和元年,荒唐年。
马上就要过去了。
怎么个荒唐法呢?
皇帝位子换人坐了,一个女子上位,据说还是先帝与民间寡妇一夜春风后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