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生.沉月露.弑龙
尚食局门外的两名守卫,眼见美食从身边经过,香气弥散犹如云里雾里,他们强忍口水,打起精神留意着宫中可能潜藏的危险。
出菜的喊声,送食材的禀报,餐具的碰撞,宫人加急的脚步,嘈嘈杂杂,都扰乱了守卫的耳朵。
一队巡防禁军整齐地走了过来,一位长官模样的人向守卫问道:“唉,你们听见了吗?后边守固宁台的弟兄,刚才还喊着什么姑娘什么酒的,现在怎么没动静了?”
一名尚食局守卫回答:“刚才镇妖珠的光罩好像也动了一下,长官,要不你们去看看?”
巡防禁军一齐来到固宁台前,只见八十名守卫个个面色从脸红到脖子里,他们全部醉酒倒地,杂乱无章,一睡不醒,边上还停着一辆马车,那匹马动了动耳朵,很是焦躁不安,零落遍地的酒坛红纸标记着碧宜坊。
长官大惊,他立刻吩咐一名部下:“快去禀报陆大人,取搜捕令来!追查碧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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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晏齐耳闻丝竹之声,清越悠扬,盈盈绕绕,恍若天宫仙乐降到了凡世。他闻声探寻,在一处高楼廊中停下脚,避开灯笼,藏在廊柱的阴影中。上元夜宴置办在昌平宫前的广场上,像一轴华灯绘制而成的图卷,铺展在他眼底。
正中是顺德帝的席位,西列是皇后与众妃嫔位,东列皆是皇亲贵胄,朝廷权贵,外番来使。席间宫女仆役穿梭忙碌,大家推杯换盏,忙着官场寒暄,光是金银酒器就璀璨夺目,加之外场各式花灯火炬,把这四周晃的亮如白昼,丝毫不输镇妖珠的光芒。
顺德帝今日夜宴意在与民同乐,临近子时,百姓涌入宣德门,效金卫维持着秩序,吼叫谩骂声不断。席上的陆然庭眉头紧皱,圣上一时兴起,哪里知道臣子的苦处?真出了乱子,最后倒霉的还是效金卫。
子时,宫廷乐师在台下奏响仙乐,声如鸾凤和鸣,金玉铿锵。六队舞姬身穿上下一齐库金色舞衣,她们登上龙凤金纹朱漆圆台,挥舞水袖,舞步婀娜多姿。她们簇拥在一起,如同一朵巨大繁复的金花,花心处惊现一名女子,与众舞姬打扮都不同。
夜晏齐眼见她:纤腰秀项,乌云叠翠,美目流眄,玉颊頩姿。
她头绾抛家髻,发簪凤鸣朝阳入云殿金饰,身着金缎遮胸蛱蝶团花纹齐腰郁金裙,外罩金丝绣凤乘云纹对襟大袖雾縠衫,肩臂绕缃叶色飞云披帛,足踏团凤纹金锦云头重台履。台下众人霎时屏气敛声,持酒杯的手悬在了半空,杯中美酒都要结上一层薄冰。
她随曲而舞,皓腕攀枝,素臂轻扬,雾縠萦绕周身,金丝在灯火的映衬下流光溢彩,郁金裙风过生香,身姿飘然若仙,似要登云逐月,一览天界美景。
曲调一转,击鼓阵阵,如急雨砸落,台下看客的心跳皆随鼓声一紧。她身后两名舞姬手托一把宝剑,她握住剑柄,抽剑出鞘,寒光冷冽,她的眉目也从柔美转为凌厉。
宝剑一出,台下的乐舞司女官妙琳姑姑顿时惊恐万分,她本想站起身,无奈御前不宜失态,所以只得握紧了椅子扶手,暗自气愤,扶手险些被她捏碎。
剑法柔中带刚,如蛟龙探海,走势蜿蜒,披帛也跟着盘旋起伏。未等舞完,女子却停住了,她反握剑柄,将剑身竖立身后。鼓声也渐渐息止。
原来是顺德帝身着金黄龙袍,腆着日渐臃肿的肚子,缓缓迈上了龙凤纹朱漆圆台。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宦官,手里托着漆盘,盘中盛着一只金龙嘴酒壶与一只金莲瓣高脚酒樽。
女子跪下行叩拜礼,与往常不同,她的右手只是轻轻搭在左手上,她没有松开那把剑,依然反握剑柄,剑锋朝东。
“乐舞司若愔参见圣上。”
若愔身后众舞姬皆俯下身行礼叩拜。
“免了免了。”顺德帝弯腰,扶着她的双肘,让她站起身来,说话时嘴里还冒着白气,若愔能清楚地看见他缺了一颗门牙,“一舞惊天下,名动百十州。乐舞流芳,这是大昭盛世之幸,更是寡人之幸。”
顺德帝小臂一挥:“赐酒!”
他身后的宦官弓着背走上前,顺德帝亲自拿起酒壶,美酒从金龙嘴中流入金莲瓣高脚酒樽。
顺德帝用眼神示意着若愔饮酒,可她迟迟未动,右手暗中摩挲着剑柄。
宴席上,没有人注意到陆然庭神情复杂,面色涨红,就像吞了辣食,又不敢大口喘息。
宦官似要催促,嘴唇开启,还未吐声,只见刺目寒光在他眼前一晃,扭头躲避剑光的瞬间,手中的红漆盘已被劈成两半!若愔只这一下抬臂,挥出的剑锋就已撩到顺德帝身前,裂帛之声入耳,龙袍与内里衣袄齐齐开裂,垂下的胡子都被削去半边!
偌大的昌平宫广场静的出奇,只有金莲瓣高脚酒樽掉落在朱漆圆台上,酒在落地的瞬间斜飞而出,金樽叮当,几经弹跳,终于不再发出声响。
陆然庭大惊失色,一拍椅子猛然站起大喊:“御前护驾!”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若愔身后众舞姬像无头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