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
清宁画院位于皇城西部朱雀大街南边,两人到达时,已是傍晚,夕阳的霞光洒在了清冷的院子里,洒在了一位举着拐杖,站在大槐树下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
老人背着手,佝偻着腰,有些吃力地仰头看着那巨大的槐树出神,连院子里进了人都丝毫未察觉。
四月快步跑了过去,亲昵地搀扶住了老人,老人转过头来,摸了摸四月的头,慈爱地笑道:“小四月啊,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又跑去哪里玩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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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初夏的微风卷跑了孟寒松的画纸,画纸四处飞散,孟寒松穷追不舍。捡走了院子里的纸张,绕过了大槐树,追逐着那张画了一半的清风美人,孟寒松不知不觉地跑到了画院的后院,见那画纸飞过院墙,似是成了九天仙人一般越飞越远,他叹了口气,只得罢手,转身之时,却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孟寒松急忙走出院门,抱起了放在门口的一个婴孩:被四月的夏风,引来的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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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乖巧地笑着,手里不断比划:我今日上午便画完画了,只不过是二十位姑娘,可难不倒我。只不过,遇到了掌印,掌印留我在身边做事。
孟寒松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苍老的脸上眉头皱起,说道:“不行!不能跟在那太监身边做事!你赶紧寻个事由推了他,或者,我替你去说!”
四月无声的啊了一下,慌乱地摆着手。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冷哼,“孟老先生为何认为,四月不能在咱家身边做事呢?”
孟寒松一惊,连忙转过了身,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位身形修长、身着低调的浅灰色长袍,头戴白纱帷帽的男子,男子摘下了头上戴着的白纱帷帽,露出了一双阴冷的眸子,竟是掌印燕予夺!
孟寒松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他着实是没想到,权势滔天、心狠手辣的司礼监掌印,居然会亲自来这无足轻重的清宁画院。
掌印盯了孟寒松片刻,突然就笑了,笑得极其地随和,“孟老先生不必紧张,咱家就是看中了四月的画技,让四月替咱家画几幅画而已。”他上前了几步,走到了两人跟前。
孟寒松苍老的嘴唇紧紧地闭着,握在四月的手臂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杀人放火、手染血腥之类的事,咱家是不会让四月去做的,”说着,掌印伸出手去,抓住了四月的手腕,使劲带向了自己。
四月只觉得手腕处一阵冰凉,便站立不稳地扑倒在一阵檀木清香里。她连忙站起身来,想挣脱掌印的手却无能为力,只得转身对孟寒松单手比划道:放心,放心,掌印挺好的,是个好人。
“好人?!你说他是好人?”孟寒松难以置信地问道。
四月心说: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可面上,依然带着乖巧地点了点头。
掌印看不懂四月的手语,但从孟寒松嘴里听到“好人”二字后,他的眼眸亮起,看向四月满是惊讶和带着趣味的笑意。
“你可知道,这!这!”孟寒松看着掌印手中任人宰割一般的四月,终是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腌臜阉人”咽进了肚子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深知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画待诏,即便是给皇帝作过画,即便是认识不少权贵,也无法撼动手握实权的掌印分毫。
掌印燕予夺看中的东西,从来就没失手过。
孟寒松退后一步,手握在胸前,弯下了腰去,恳求道:“四月从小无父无母,老夫一直当亲闺女养大。四月生性单纯,从小钻研画技,不谙世事。若是掌印看中了四月的画技,那还请掌印,不要让四月,卷入到其他的纷争,与危险中去。”
掌印松开了四月的手腕,抱手微微作揖,说道:“晚辈谨记。”
四月诧异地看向掌印,她实在是搞不懂了,人人都口诛笔伐的恶贯满盈、阴狠毒辣的掌印太监,为何总是在自己眼前,变现得如此的谦逊和温和。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宫的路上,她都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了一个不太敢承认地结论:掌印莫非对我有意?
四月,当然不是孟寒松说的那般涉世未深,她懂得很多,也把自己藏得很深。毕竟,几十万张人像里,无数个细微的表情间,可是能看出不少人情世故,揣摩出不少世间道理的。而且她计划暗杀时,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若是掌印对我有意,那便更好利用了。四月如此想着。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朱雀大街上,商贩都在撤着摊子,行人也越来越少。
四月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却被掌印拉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四月抬起脸,疑惑地看向掌印。
掌印笑道:“穿过巷子,那边街上有家点心铺子卖的莲花酥很好吃。四月可爱吃甜?”
四月眼睛亮起,使劲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不爱吃甜。
四月满脸激动地跟着掌印穿过小巷,正要走出去时,身前的人突然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