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是自己害她变成这样的。顾意影只瞥了那身影一眼便别过了头。他沉默许久，又喃喃自语：“这是真的么？我死了，你就可以解脱么？”

“你是杀死我的人，只要你死了，我的怨气就会消解……我就可以转世了。仙长，救救我吧，我好痛苦，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十几年了……”

小女孩豆大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往下掉，不一会儿就将睫毛打湿了。她的眼睛泪汪汪的，却显得更亮了。看着那张彻头彻尾的只能属于孩子的脸，顾意影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妹妹顾以音脾气好、胆子小，被欺负了不会还手只会哭，每次遇到委屈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帮她教训回去。如果当初是需要自己的生命才能让妹妹活下去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绝不会牵连那个无辜的孩子。

顾意影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微微一笑，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谢谢你唷。”小女孩对着他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那张孩子的脸在他脚下道路消散的那一刻变得扭曲，一下子便模糊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黑色的雾气悬浮的空中，而他自己却彻底失控地向下坠落。

周遭的一切都在迅速地褪色，甚至原本树木上的枯黄都成了灰色，蓝天也变成灰蒙蒙的一片，顾意影吃力地转头，土地也变成了灰色，唯一艳丽的颜色只有鲜红。

这是幻觉吗？可为什么这样真实？顾意影吃力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却传来了轻盈的笑声，接着是与记忆中一样清越的声音。

“仙长，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师父！”顾帆哭喊着扑到了顾意影身边。

顾意影心口出有一处巨大的创口，长剑贯心，一击致命，此刻一息尚存，不过是因为真气还在徒劳地支撑着身体罢了。

即使是修真界传奇，也没办法在这样的伤势中活下来。虽然被称为仙长，但终究也只是肉体凡胎。

“师父……”顾帆拼命地按住顾意影胸前的伤口，将自己的真气全部输送到顾意影体内，可顾意影伤口中的血还是不停地涌了出来，连带着顾帆的袖口都被滚烫的血液浸透了。

“他没救了。”黑衣男子轻声说道，语调平静到称得上的温和。

顾帆抬起头，看到黑衣男子正在震动手腕，长剑上的血液随着震动顺着剑身滑落至剑尖，最后汇聚在一起滴落在地。

他面上无悲无喜，只垂着眼睛看着顾帆，安静得像是局外人，又像是眼前根本没有泪水、血液与绝望，只是一片黑暗或是春花正好。他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睫毛在眼下投出的一片小小阴影在苍白肌肤上格外明显。其实单看他的长相也会让人很难相信他是杀死顾意影的人。偏细长的眉毛，略窄的下颌，微抿着的薄唇，素白的肌肤，高挑修长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是个没什么脾气而又性格内敛的家伙。

可就是他杀死了自己的师父。

自己与师父突然遭遇这名黑衣男子的袭击，师父本支起屏障抵抗，可在那名男子拿出一块发着亮光的灵玉后，师父竟然自己将屏障撤去了……

“我师父没有做任何有损魔界的事！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顾帆嘶吼着，泪水却也滚了出来。

……

贺故卿看着陷入绝望的人，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让他不那么歇斯底里，可一时又想不出来。

告诉他是因为沈幼真要报复他师父么？这当然不行。可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理由了，一路过来这两人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也正因如此顾帆才会如此激动……

贺故卿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于是提剑沉默地站着，观察着顾意影，耐心地等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来消息了。”贺故卿身后不远处一名青衣男子拿着亮着光的灵玉走了过来。他对着贺故卿耳语几句，在贺故卿微微颔首后又拿着灵玉走向了顾意影。

这时候顾帆才真的注意到这名青衣男子。其实从贺故卿现身的时候这名青衣男子就一直在他的身旁，若是论样貌，青衣男子高鼻深目五官比贺故卿浓墨重彩得多，可偏生就是没有贺故卿惹眼，站着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像是隐形了。

他对着青衣男子破口大骂，青衣男竟然真的停下了步子，只不过转瞬间顾帆便不得不闭上了嘴。

贺故卿微微挥手，顾帆被击飞了出去，跌落在地上未出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仙长，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随着青衣男子将灵玉放到顾意影耳边，稚嫩空灵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想对我说两句遗言么？”

依旧是记忆中那个孩子的声音，只是此刻那声音中却带上了从未在他记忆中出现过的笑意。

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若是幻境，为什么这声音是如此的真实？若是幻境，又有什么必要再在此刻蛊惑欺骗自己？顾意影费力地分辨着那似乎从远处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的声音，可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