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二月过半，代京城四面山屏皆被笼罩在烟雾里，翠浓欲滴，待烟消雾散，夭桃含嫩蕊，浅红深碧。

已是天瑞三十年仲春。

只可惜，这春风未能将皇朝的每一寸吹透，至少，泰半的达官显贵心内仍似广寒宫阙，暖意不达心底。

正月初六，太仆寺卿不顾年节参武定伯侵吞牧场、改牧为田，上弗问；正月初九，兵部左侍郎再参定北侯勾结异族私设马市，上置不问；正月十一，兵部尚书于太和门外长跪，上遣人引入殿。

正月二十二，圣上令锦衣卫出京拿武定伯、定北侯下狱，正月二十八斩首，案子甚至未交由三司会审。要知道武定伯可是圣上的儿女亲家，梁王的老丈人，这爵位还是圣上十三年前亲封，颁下铁券的。

进入二月，马政案牵连得愈发的广，圣上拉不下面子追究自己的叔伯兄弟和儿女子孙，对付其他勋臣姻亲却不手软。

厂卫的密探动辄抓人，严刑拷问，任凭是谁，体面全无，一时间人心惶惶。

二月二十一，一骑自官道飞驰而来，御马之人无心留恋城外锦绣，在长干桥前弃马后迅速湮没在人群里。

定远侯府西角门值守的小厮突地听到一阵节奏特殊的叩门声，片刻后两封由京城而来的急件便交到定远侯手中。

半个时辰后定远侯章继谦、三爷章祖锡离府，彻夜未归。

侯府主母松石园的东跨院，正房三间，西面四扇窗棂上雕荷兰游鱼，东面四扇上雕喜鹊登梅，此刻那雕着梅花的窗被人缓缓推开一半，日光带着些许温度穿过半开的窗户，斜斜落在下方的罗汉床上，其上一女子手执书册斜倚茶几旁，年纪约么十三四岁，眉目清秀，神色却不大轻松。

“姑娘，申正已过，再看书恐伤眼睛。”雨雀将一杯沏好的松萝茶递到自家姑娘手上。

章芝韵轻抿一口碧玉茶汤，苦涩之味直冲灵台，唉，要如何才能正大光明的出府呢？为着这事，她连四哥哥给她找来的新话本都看不下去。

还有三十六天，如果没法完成那个人交代的任务，她也就剩下三十六天好活了。

她第二次醒来不久，就察觉出父母兄嫂在背后看着她的目光有异，隐约明白原来的章小姐定不是自己这个做派，只得扯谎说自己醒来之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家里人信没信。

她自己心里有鬼不敢提出门，侯夫人也有意拘着她，对外称她旧疾复发无法出门，反正她往常也总爱病的，外头倒不至于起什么流言蜚语，一来二去就将那人交待她的事情耽搁到现在。

昨日，侯夫人去灵阁寺上香，说是要为家里祈福，回来之后整个人如释重负，对她比往日更加慈爱，章芝韵内心纳罕，不晓得侯夫人在灵阁寺有什么奇遇。

也不晓得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提出要出门去逛逛。

“怎么可能呢。”在一旁收拾软榻的雨雀回到。

章芝韵意识到刚才将那句话问出口了，疑惑到，“为何不能？”

“姑娘，后日便是清明，到时候自然是要清平河游船，聚宝山踏青的，现在夫人哪会准您出门。”

“啊？是吗？我一时忘记了。”说罢还呵笑三声缓解尴尬，“那不是去祭祖扫墓吗？我就想自己出去玩。”

“您可别想一出是一出，自打您病这一场，夫人连余家姑娘、柳家姑娘邀您过府都拒了，哪会随意让您出门玩去。”

“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章芝韵心虚回嘴，只得偃旗息鼓。

既无法出门，章芝韵就决定去骚扰三嫂，没办法，她爱热闹，早前侯夫人在给三姑娘交待事情，吩咐她不许去打扰。

这侯府大房、二房几个姑娘跟她隔着辈分，又碍着她住在松石园跨院里，平素不怎么敢来，这么久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一点不亲近，四嫂又回娘家去了，她只能把目标放在三嫂身上。

出松石园，穿过东侧的夹道向南数十步便能到三爷居所敦裕斋。

章芝韵走到正房门口就听里面有人说：“巧了不是，玉碗刚睡醒。”

婢女撩开门上锦帘，一人从插屏后出来，这身上着荔枝红通袖长袄的俊俏妇人正是三太太方氏。

“那正好逗逗她。”章芝韵跟着进到内间，净手后凑过去。

三太太将小床里的襁褓抱起递到章芝韵手上，这一个多月大的女婴小名玉碗，刚吃过奶，肉嘟嘟的脸蛋红扑扑的，不哭不闹，两只眼睛似琉璃般澄净，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嗯，一日不见，又白胖不少，看来不该叫你玉碗，该叫你玉盘，哈哈哈哈。”

“又在浑说，就一日功夫如何就能白胖不少，昨天松儿还说四姑姑给妹妹取的名字不好听。”外间传来呵斥声，婢女打起内室的帘子，一个身着立领墨绿云缎夹袄的老夫人，并一个身穿银红对襟短袄、蓝绢马面裙子的年轻女子进到内室，却是侯夫人带着三姑娘到此。

“嘿，松儿这小子竟敢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