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寒
最后一缕天光随着姜子牙解开马招娣的发髻而坠入窗角。马招娣满眼期盼地回身抱上姜子牙,“相公,你有没有徒弟师侄是还没成家的?”
姜子牙阴沉着脸,轻轻推开马招娣,冷声质问,“我还没死呢,你就着急找下家了啊?”
马招娣眼睛瞪了老圆,狠狠地扇了姜子牙后背一巴掌,“死鬼,你胡说什么呢!”她凑到姜子牙身前,“阿昆把惠儿带到西岐来了。你想想,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千里迢迢的住到哥哥家里来干什么呀?”
姜子牙怔怔一瞬后豁然浅笑,“惠儿的婚事咱们是得帮着打算打算。只是咱们府上的适龄男子都已成双成对,总不能把她许给哪吒吧?”
马招娣皱着眉头,姜子牙伸臂将她揽进怀里,“好了招娣,既然是阿昆接过来的,说不定已经有人选了呢。咱们先听听孩子们怎么说,再看看应该帮衬些什么。时辰不早了,这便睡下吧。”低头哄了马招娣两声后,姜子牙熄灭了屋内的灯火。
白色绣红梅的柔美纱帐里,姜伋吻了吻沉睡的鲛儿,为她盖好锦被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略过挂在衣架子上的黑色貂裘,姜伋取下一件相对单薄的披风裹在身上,缓步走了出去。在园子里逛了两圈,刺骨的阴风不断地灌进他敞开的衣袖之中。姜伋在石桌旁坐下,手指摩挲着供在桌上的夹竹桃。
翌日上午,待朝会散去后,泰山府君心急火燎地赶至碧纱橱。姜伋侧卧榻上咳个不停,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泰山府君掀衣坐到姜伋身边,右手探上他的额头。姜伋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君上”,泰山府君神色冷峻地收回手来,厉声责问跪伏在地的一众婢仆,“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今早突然就发起高热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如何伺候的?”
婢仆瑟瑟发抖不敢答话,姜伋湿着眼睛恳求,“君上,不关他们的事。是伋儿睡到一半觉得闷得慌,就去园子里走了走,没想到感染了风寒。真的不是他们的错,请君上饶了他们吧。”
水草马明王趋步进来,低头与泰山府君耳语片刻,泰山府君脸色越发难看。他看向姜伋,沉默半晌后,斟酌着开口,“伋儿,你的床帏之内少的可怜,要不要扩充一下内廷?”
姜伋惊愕抬眸,泰山府君徐徐道,“我无妻无妾,泰一也不曾纳妃,律法亦明确规定冥官不得狎妓。但是本君并不禁止冥官纳妾收房,内院充盈不算失德。你……”
姜伋害怕地支起了身子,颤抖着声音道,“君上,臣外家到了臣妇这一辈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溺爱了些。然臣妇严守闺训,从不骄纵。臣不知她哪里错了规矩,但臣相信她并非有意冒犯君上,还望君上开恩,臣今后一定好好约束她。”
泰山府君嗤笑一声,“严守闺训?女子出嫁后当恭谨顺从,以夫君为天。可你病成这样了,她在哪里啊?”
姜伋急急解释,“她是回阳间向家慈求教如何烹制姜汤,并非故意躲懒怠慢。”
泰山府君暂压胸中怒气,“好,这事先不谈,就说昨晚。值守阴兵亲眼看见你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又一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她言行不当才惹得你心绪不宁吗?”
姜伋咳嗽着摇了摇头,“臣漫步之时一只蝴蝶在臣眼前飞过。那蝴蝶诡艳至极,翅膀上的图案更是匪夷所思。臣一时好奇,追逐而去,最后见蝴蝶落在了园子内石桌正中的夹竹桃花蕊上。臣此前从未见过这种蝴蝶,故而多留意了两眼。”
泰山府君想了片刻,淡淡“嗯”了一声,“你说的应该是栖息在铁围山夹竹桃林里的枯骨魅蝶。此蝶由鬼魂怨气所化,妖娆妩媚又剧毒无比。本君担心你会为其所伤,故而一直避免你与它们接触。”他转身吩咐侍立在侧的水草马明王,“通报凌虚阁,将夹竹桃撤了。”
姜伋惶惑抬眉,泰山府君随口解释,“那是泰一赐给灼华的,摆了好些时候,该撤了。”他拍了拍姜伋的手背好让他安心,眼睛不时地向门口张望,“不就是熬碗姜汤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
西岐聚美堂内厢,马昆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主母,家主身子再弱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感染上风寒哪?”
鲛儿面色凝重,深深地看着马昆,慢慢道,“家主虽是小疾,但也要几日功夫才能痊愈。如今家主不能理事,大哥应知道该如何。”
马昆心中霎时闪过一道霹雳,心海波涛汹涌。他掀袍跪地,“奴才明白,请主母代奴才问家主安。”说罢稽首。鲛儿遁身远去,马昆叩拜许久方才缓缓起身,感激的泪珠在眼圈里晃个不停。鲛儿不歇脚地赶回碧纱橱,敖丙小心翼翼托着着食盒紧紧地跟在后面。泰山府君本欲训斥鲛儿一顿,但见鲛儿焦急得仪态都顾不上了,责备的言语倒也无法出口了。鲛儿向泰山府君匆匆一礼后跪坐在了姜伋塌前,把姜汤自敖丙护了一路的食盒里端了出来。汤碗搁在锅子里,锅子下还加了一小盆的炭火。想来是鲛儿担忧汤水冷掉或者汤温不合姜伋的心意才特意如此的。泰山府君见她这般贴心细致,服侍姜伋饮汤更是温柔周到,当真是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