龃龉

“……”众人愕然，眼睛齐刷刷看向我。

不是，都看我干嘛？

啊对对对，谁不知道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就独宠我一个呢？

现在皇上想我想病了，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只被翻过一回牌子的人，居然还能得到照顾皇帝的“无上恩赏”，当真是……谁喜欢谁拿去！

夜色渐深，我瞧着四周的太监都在小憩，估摸着快到取药的时间了，却无人走动。

刚走动几步苏公公便醒了，“孙答应有事吩咐奴才吗？”

我：“皇上的药应该快好了，我准备亲自去取。”

“哎哟这是咱们下人干的活，怎么能劳烦小主您呢？”

我：“没关系，正巧皇上现在睡下了，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公公就在这里守着皇上，我取好药就回来。”

苏公公想了想，“也好，那奴才便安排个侍卫护送小主。”

“嗯。”

……

……

怎么又是他？

刚出养心殿，便见他已在门口候着了，手里持着一盏金丝素白绢纱宫灯，蔚蓝色的衣袖搭在虎口处，能够看清他的每一寸指节，修长匀称，结实有力。

暖黄烛光打到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眼中映熠着烛光，如同一汪清潭水，底色却是忧郁的。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撤回目光，微微俯身，“小主请。”

“嗯。”

我们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往前是一片漆黑，往后也是一片漆黑。

他的步伐沉稳坚定，我亦步亦趋。

脚下忽然踩到一个石子，我一个没站稳，身体陡然失重般落下去……

他眼疾手快拉住我的手腕，再稍稍一带，整个人又往前栽过去，幸而他的胸膛抵挡住。

经这猛一冲击，他愣是半句都没哼出一声。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迟迟惊魂未定，只听见耳朵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

大抵是我一个人的。

他沉声：“没事吧？”

借他手上的力，我得以重新站稳，回道：“没事，怪我这花盆底的鞋子不好走夜路。”

他：“是卑职疏忽，没有提前为小主探路。”

又是卑职……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关心的只是孙涣舟，而非孙答应。

我问他：“陶山，你我也算相交几次，就不能别次次都这么生分吗？熟稔一点又不会怎样。”

他垂着眼，看不清情绪：“小主该熟稔的人在后宫禁苑，与卑职结交对小主而言不会有半点好处。”

我质问：“难道人与人结交就非得为了什么好处吗？就不能……不能因为性格投契吗？”

他抬眼，问得十分认真：“小主觉得您与卑职性格投契？”

……呃，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

“即便不投契，做普通朋友也可以的吧？”

他回绝的十分笃定：“卑职与小主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永远不可能！”

他背对着我，继续说道：“孙答应想结交卑职，只是为了御前方便吧？现在如小主所愿解了禁足，又得了御前侍奉的机会，大好前程近在眼前，还用的着结交卑职吗？”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认为我和他结交是为了争宠。

他：“孙答应曾经说过，入宫就是为了得到皇上宠爱，卑职这个跳板已经用过了，小主该另寻跳板了。”

他话已至此，我心知再解释也没用了。

“好，从今以后，本小主就当从没有认识过陶山这个人。”

此话一说出来，气力仿佛被抽走了一大半。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再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目光都没有交织。

他先我半步距离，替我小心清理地上的碎石子，而我的目之所视里，尽是前路的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