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隐若现
他的记忆和方位一向很好,径直去到秋末枫江的家,期望可以见到她,敲了很多次门,都没有回音。
他的心慌乱起来,感到无尽的失落。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甚至在网上找她唯一提到过的木子的联系方式;他有些懊悔,为什么在她回复的时候没有立刻电话过去。
在枫江呆了一个周末,在她童年有可能经历的每一条街道行走,吃她吃过的食物。
他不想回家,儿子抑郁症频发,家里弄得一塌糊涂,将他和素娟赶出家,实际他也早就没有了家,在认识秋末以前,他要么开车在路上,要么在躲在办公室......
认识秋末以来,他再次感受到关爱的温度。但他不能,他们相差这么大,她只比儿子大一岁,他迟早会比他早离开这个世界,每每想到此,内心就挣扎万分。
他知道她曾经也过得很不好,但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美好是什么了,在她出现以前。
*
他从未体验过爱情是什么。他与素娟,只是在合适的年纪,由他人介绍,吃了一两次饭,就此去领了证。
最开始那几年,一切还正常。他在设计院,素娟在学校,每天早出晚归,后来儿子出生,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脱下伪装,变得蛮横犀利,处处对他不满,嫌弃他赚的少,还试图撺掇他去向父亲求助。他不明白女人为何会这样,面对一系列的埋怨,只能默不作声。
儿子在他们的冷战中长大,她将对自己的不满也转向儿子,从小报各种补习班,争着上名校,一步步将儿子逼向抑郁。
他依旧没有爆发,默默忍受,为了儿子,这几十年,他宛如垦地的牛,日复一日画图工作,最终在单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多次想,若是秋末早些出现该多好,现在似乎一切都有些迟了,他不想给她带去负担与伤害,他身后满是狼藉。
素娟在一年前出现脑瘤,他跟着一起去了趟医院,但不知具体情况,也不想知道。虽然多年分房睡,也不在一起吃饭,但他仍然会满足她的一些要求。
迄今为止,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工资卡。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几十年来,无能为力。父母、同事,周围所有人,都对此毫不知情,他在外一直都掩饰得很完美。
那次在枫江,当秋末主动将破碎的过往讲给他听时,他感到他们是一样的,他在她面前揭开遮羞布,主动讲起一切。
素娟从前提过多次离婚,他无动于衷,只是为了儿子,希望儿子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长大。
这几年,他在想是否自己错了,儿子长期抑郁、暴躁、厌食,日夜颠倒,身体只有八十几斤,如果当初选择离婚,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只是,现在似乎一太晚了。
他和秋末,他和素绢,他和儿子切......一切都来不及了。
既然一都来不及了,为何秋末消失对他产生如此大的情绪,以至于发疯的地步,自己已接近花甲,工程上有天大的事情他也能淡定自如面不改色,除了秋末。
他无法左右自己的感情,不甘心让生命里出现的温柔仅是昙花一现,所以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找到她,哪怕他们之间只能做朋友。
瓦墙相遇用尽了他前半生所有的运气,秋末骤然消失,杳无音信,他感觉身体里另一个自己被抽离,就这样行尸走肉般渡过了这段时间。
直到有天无意间听见办公室的小姑娘在给失恋的男同事支招:她不接你电话你不会换个号码打呀,真蠢......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借来手机,当被接通的那一刻,比看到任何美景完成多大项目都高兴;当他问她是否爱他时,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虽然他早已过了年轻时那种激动冲动的年纪,但对于秋末,他仿佛回到了十六七岁时。
自然,他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也知道有些话讲出口就要承担一定责任。虽然问题重重,他仿佛看到了新生的希望,不再浑浑噩噩。
怀冰在现实的沉痛里迷迷糊糊睡着了,被冻醒。起来活动了下筋骨,那天她说会给他音讯,他便放心了。
将信件锁在最下一层抽屉里,然后将君子兰搬到西面的办公室,让它见见阳光,希望花开的时候她会回来。
信上说接下来去洱海,现在应该在洱海逛过了吧。只要知道她安全无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办公室,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