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入道门心欢喜，朝堂檐下虫鸟啼。

金麦粒粒聚成穗，手足无言两不知。

新鲜事物的来临，使得素来清净的殿上添了一丝欢愉气氛，就连金莲香炉中的烟气都好似是转着圈飞上了屋顶。

可苍元并未欢喜多久，些许的暖意从他霜静的脸上一闪而过，就像往常那样。

“沐风，午膳后为师要带你和法玄到你师叔那里，顺便见见你四师兄。”

“是。”

“也带我去嘛，我要带球灵菇给师叔和葵仁师兄。”听说可以见到四师兄，揽清心中的玩性又起了。

“你今天要帮着两位师兄迎香客，东西给你捎去就是了。”

见爹爹语气这样无转圜余地，揽清虽有不甘，却还是嘟着嘴站在了登羽身后。

“法玄，你先带沐风熟悉一下内外环境。其他人先去换上法衣，然后各自劳动去吧。”

领了师命，法玄便引着小师弟出了殿门。其余人也各自散去，准备着今日的工作。

苍元则独自步至山门外的观景台，面向日出的方向，将苍老的双手轻搭在白玉栏杆上。身旁围满了半人高绚丽的秋英花，伴着他望向早已跃出云海的朝阳。

在这静美的时刻，他忽然感到腿边有动静。低下头一瞧，嗬，是揽清最爱的阿咪。蹲下身来将之抱起，任由这团能收取人心魂的小东西抓挠自己的胡须。

“你吃饭了吗？嗯？我这个老朽除了两口白粥，没什么能给你的。”

阿咪在苍元的怀中尽情抓蹭着，不时发出呼噜声。

“老伙计你给我说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办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这话，阿咪此时停下了动作，灵巧地跳到了地上，却只是用它那双精灵般的异瞳盯着苍元，好像在说自己无可奉告。

“好歹做了那么久的邻居，你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就算为那个小姑娘，至少要告诉我这个决定对不对吧？”

话音一落，一枝玉兰不知从哪隔空变出，就落在身旁的秋英丛中，大概是来自满山松柏林中那唯一的玉兰树。

阿咪将之啣到苍元的面前，轻轻喵了两声便又跑回它的山林中去了。

怀抱着那枝不该在此时绽放的玉兰，苍元望着阿咪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好，多谢，多谢。”

旋即便起身，为今日的香客开启鹤云观的大门。怀中的玉兰花瓣兀自凋零。

登羽几人换好衣衫，戴上道巾，各抱持一拂尘从后堂并行而出。

瞧着揽清脸上偷偷绽放的笑意，登羽先开口道：“揽清师弟，我记得你以前每到开山门的日子就丧气得很，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样心情舒畅？”

她随意地将一根拂尘须子绕在手指上，笑嘻嘻地答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今日来新人啊。大师兄你多虑啦！”

“手放下，不许玩儿拂尘。”

明虚凌厉的眼神换来揽清一个鬼脸。

“你先前可是还抱怨人家又木又呆来着，现在又是送饭又是笑个不停。怎么，忽然开窍瞧上人家了？”

秘密被发现，揽清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早上去过了？我可连法玄师兄都没说。”

“若是这点小心思都能被你蒙混过去，我这个大师兄还要如何做呢？”登羽此时的笑容略显得意。

“哎呀，之前那不是看他呆头呆脑，事事都要找爹娘，怕他坏了咱师门的名声嘛。刚刚瞅着倒也变机灵了些，最主要的是，我可以做师兄了诶！我终于不再是最小的了！以后呢像浇菜啊，洒扫啊之类的活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给他啦。”说着就好似已经看见沐风忙碌的样子了似的，双腿也就从平静地走变成了愉快地跳着。

明虚皱着眉，“啧”了一声，又用拂尘柄轻捣揽清活泼的膝盖，示意她好好走路，而她却不当回事地跺了跺脚。

“哎呦，那你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能躺树上摘柿子吃了？”

“我都还没想到，师兄你这主意好。”说着便比出一根大拇指来。

明虚此刻突然接话道：“安逸不得，空了给我练功去。自己功夫这么糟，拿什么做人家师兄？大师兄你也是，给她出的些什么主意。”

“大师兄你看他，就见不得人家好，酸得很。”随后朝登羽那边挤了挤，朝明虚皱起眉山来。

明虚微愠道：“上次我给你说的都忘干净了！每每遇到困难都只会求助他人，嘴上答应得好，回来又不思进取，这样下去你何日能独当一面？”

揽清此刻亦感到不耐，停下脚步仰头叉腰道：“谁像你一样天天眼睛长我身上，闲得没事做去抄《道德经》好不好？”

“为兄在和你讲道理，你怎么又开始胡搅蛮缠！”明虚见她毫无愧疚心，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度。

“你这是在讲道理吗？大师兄你给评评理，谁在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