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身双念两无晴,梦中来人何处觅。
晴日檐楹杨柳色,微风帘幕海棠花。
醉方山东面山脚的村子里,别楚声正猫在人家的茶树下,两手不断摸索着木香花藤,腰带里已经挂了几束。
虽然瞧不见花的样子,但那种绵软的手感很特别,像温暖的夕阳,还像姑娘的笑脸。近几日,村里的姑娘们来这儿采茶的时候,总爱顺带采些戴在耳边。
不知为什么,头一回触碰这花瓣时,别楚声的脑海里竟都是觅真。他此时的脸上正挂着木香般的笑,自己却不知。
又到了送花的时辰,别楚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朝木巧奇宗的方向去。远离人烟的林子里,三面传来异动声响,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谁?”
警觉地喊了一声,左后方似有野兽的动静。可无论狩猎者还是猛兽,都不可能在树冠上飞奔。
“何方神圣,对在下这种无名小卒,还需遮遮掩掩吗?”
第二问抛出,依旧没有回答,林子里却更加躁动。别楚声伫立着,单手按上胸前短刀,双耳循风仔细听辨。
几乎过去了一刻钟,没有活物的气息靠近。别楚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朝前喊道:“阁下不肯现身,还请借道给我。”嘴上这样说,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刚制服一头野狼的商华举剑劈开灌木丛,冷脸瞧着山路上的别楚声。
他把肩头半死的狼扔在地上,极为不悦道:“这人怎么如此吵闹!流槿,抓他过来,封上他的嘴。”
被突然出现的流槿封了穴道,别楚声趴在商华脚边的尘土里无助地挣扎着,发不出一丝声响。
用剑尖挑起眼前人熟悉的面容,商华先是一怔,随后冷笑道:“嗯?这不是我那好师弟的乖狗儿吗?居然流落至此,哼。”
弯下腰来,把人从地面上拽着脖颈拎起,厉声问道:“说,你不在大羿门做事,却在这里徘徊,有何企图?”
别楚声两脚悬在半空乱扑腾,使不上力去掰开那双掐在咽喉的手。穴道突然被解,他嘶哑道:“放开我!谁是狗?你真是蛮不讲理!”
冷笑几声,商华猛然松了手,看着摔落尘埃的人,他冷言道:“别赤鸣,你瞎了,我不跟你计较。那么这样呢?”
说着,一脚踹在那人心口处,他的前胸登时绽出数圈黑红的咒环,将别楚声整个包裹在内。
那些钻进他血肉的力量无孔不入,像是被带有尖刃的蝼蚁爬满了全身,肆无忌惮地啃噬着。而他却只有束手哭嚎的份儿。
靠在树边等上片刻,人差不多连声都出不来了,商华这才起身道:“想起来了吗?你心口这封穿膛记,可是我亲手烙上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卧在地上,别楚声口鼻处鲜血直流,气若游丝。
见他反应不对,流槿上前抓起他的脑袋从上到下敲打一通。确认情况后撇了撇嘴,回头道:“华君,他貌似失了记忆。”
“啧,还真是,怎么弄失忆了?师弟啊师弟,你不是自诩天资过人么,这点小事也做不利落。”瞧着眼前出自参曜之手的失败品,商华甚是愉快。
今日果真好运,九宫盘的确是个宝贝。不仅又添了三头狼妖,还得了这便宜筹码。思索间,一条计谋悄然爬上心头。
“喂,别赤鸣,你这只狗真不懂事。我师弟年纪还小,你怎么能用失忆来欺负他?给我好好想!”
说罢,穿膛记又施展出来。
“想起来了没?”这回倒是没有折磨他很久,毕竟一具尸体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反倒会让参曜得了利。
声音几乎哑到听不清,别楚声颤抖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要我想什么?”
“看来是没想起来,那继续吧。”
不等商华抬手,别楚声拼尽全力从地上挣扎着坐起,对空吼道:“你杀了我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师门,没了兄弟,更没有你想要的记忆,还是杀了干净。”说罢,血汗顺着脸颊滴入泥土,他的喘息声好似一只坏掉的风箱。
勾起嘴角,商华将之踩在脚下,轻蔑道:“哦,原来是被扫地出门了啊。行,那就如你所愿,我发发善心带你去见旧主。瞧见你这幅样子,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师父,徒儿回来了。”
换下那身墨色的窄袖紧衣,参曜一恢复往日的纯真模样,便跑去了机运司。
王绻柊把他召到身旁坐下,和蔼道:“见到那妙壶了?如何?”
喝下一口枣茶,参曜嘻嘻笑道:“见到了,标致的美人。想不到林大人那样的勇汉,竟能有如此明秀的女儿。”
“哦,是吗?那么你可有信心取得她的认可?”
面对师父的时候,参曜总是笑着的。不像那个傻师兄,永远绷着脸,任谁也不会喜欢他。
一边给师父捶背,一边轻声道:“我随在她身后不远处,抛了石子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