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往后退了两步，脚跟抵到门框，也不顾尹歧有没有发觉，尹歧看了她一会儿，将手里的东西倚在门框上。

洛鹤被踉踉跄跄地拖进屋子里。睡具上的竹席漏了一块，前日她摸遍了身上也没找着，只觉得奇怪。尹歧把她按在床上，洛鹤觉得别扭，他终是烦了，“坐好。”她惧自己被一刀子灭了口，再也不动。

“你为什么救他？”尹歧开口了。

“我......”洛鹤睁着圆眼瞧他，个子很高，迫得她仰起了头，“我和他很熟，他家里人我都认识。”又瞄了一眼男人的眼色，“那个水不是很深的，我知道。”

“以前有水草吗？”尹歧又问。

洛鹤也犹疑了起来，摇了摇头，“没有。是水草吗？我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甚至忘了眼前的人是个陌生人。

没有。尹歧锁眉，“你救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状？”

“他像睡着了一样，”洛鹤认真回忆，“本来他在水里挣扎，喊救命，我一跳下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把眼睛闭上了，我就怎么也捞不动他了。”洛鹤说着这话心里有些发怵，不过随即安慰自己，《聊斋志异》里的妖魔鬼怪怎么可能是真的，以及她也不敢在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面前流露出太多心虚。

“你近来有没有见到过什么没人？”尹歧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是谁，当下也向洛鹤解释不清楚，只能一句一句地追问。他不留意时便是清清冷冷的语调，官府问话的口气让洛鹤有些不舒服，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他干嘛这样穷追不舍地问她，仿佛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没见到。”她说。眼神有些躲闪。周大娘、钱大爷出门买菜，打了个招呼，这就不必多说了吧，料他也不知道。

她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尹歧一眼便瞧见出来，“把你见到的所有人都告诉我，这很重要。”而后又加了一句，“那个孩子溺水便是个例子，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下水。”

深山老林里奇闻怪谈是最多的，一会儿什么离奇失踪了。一会儿什么人中邪了，到头来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如今住户们已经不上这些当了。洛鹤原本不信鬼神，见他说的认真，也管不得那么许多了，至少这个人到目前为止都是在帮她。

“昨日上午碰到周大娘上街买菜，下午碰到钱大爷带孙子玩儿......”洛鹤详细地将碰到的所有人列举了出来。尹歧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道：“好。”看来那人没有亲自找到她,而今日之事绝非玩笑，若非他来得及时，洛鹤此时恐怕已经......

“明日你随我上山，”尹歧下了决断，“这里不能再待了.”

“我不走，”声音虽不大，洛鹤却是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洛鹤，”尹歧唤了她的名，“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洛鹤仿佛被一道惊雷激中了似的，口中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声音细若蚊呐。便是有人要害她。她一个人在这里住了许久，远离车马喧嚣，为的便是一份清净，而今日离奇的事件真真切切地告诉她，害人的不是“人”。

“我不想离开这里。”脑子一团乱麻，她最终说出这一句。

“等事情解决了，我会送你回来。”

洛鹤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欣喜，说不想走，她并不确定自己留恋的是什么，静谧？抑或是别的东西。她孤孤单单在这里住了数年，似乎并没有舍不下的事物。也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方才他说“你知道自己是谁”，她不愿深问，只是近来频繁地做梦，每每醒来，梦里发生的一切又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