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洛鹤住的地方临溪，溪水干净，每年夏季都有三三两两的孩童下水嬉戏，但自此老赵家的一个孩子溺水后，大人们看管得更严，溪水间已经见不到人的踪迹了，也正是因此，没什么人会从那里经过。

这日洛鹤上山采药，清起的烟雾缭绕，渐至午时，山间的雾气已经悉数消散，一片清明。洛鹤采集满了需要的药物，背着箩筐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山间的风擦过衣畔，清凉舒适，接连肿痛了几日的咽喉也痊愈了。她用指尖摩擦着套在肩上的麻绳，轻快地迈着步伐，到一株小树旁时，隐约听到一个叫喊声，是从山脚下传来的。洛鹤凝了神听，是一个小孩子的求救声。

董家的小孩正在水里扑腾挣扎着！

洛鹤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山去，将背篓往岸边一方，便一头扎入了水中。水里瞬时腾起两簇水花。

“姐姐！救我......”董庆刚说完这一句话，脑袋便沉入了水下，水面出一连串的气泡。洛鹤不敢应答，只游到他身边，一把捞起孩子的胳膊。抓住了人正要往回游，洛鹤的脚踝突然被水草一样的东西缠住了。她通水，且熟知这片水域，除了鹅卵石是不可能长出别的东西的。况且溪水清浅，董庆这小毛孩子，整日在林间水里上蹿下跳的，能溺水定然是抽了筋。

洛鹤蹬了蹬腿，那水草似长了眼似的，偏要缠在她身上。洛鹤只好潜入水中，用右手解开脚上的桎梏。好不容易将脚上的结解开后，洛鹤探出水面，见董庆仰面朝天，身子竟似石头似的沉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他扒拉上来。此地偏僻，连唤了几声，连个人影子也见不着。水草又触上了她的脚踝，不多久就会完完全全地缠上来，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被耗死在这里，洛鹤用力拍了拍董庆的脸，偏是不醒。

洛鹤松开了他的胳膊，用力向下蹬了一脚，正要上岸，天边突然现出一道白光，转瞬即逝。洛鹤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个身影稳稳当当地落在身前。

似乎在哪里见过。

“救救他。”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尽管并不确定眼前的男人是谁，以及是否能救董庆，或许他的水性还不如她。

男人并没有正眼瞧她，一只手把洛鹤拉了上去。她的手腕有些发疼，她见到他时便感到这人的清冷，而此时觉得是种愠怒，尽管她并不知道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既不是这里的村民也并非朝廷的官兵，为什么要这般动火。

洛鹤背对着溪水时，男人已施了法，在洛鹤看不见的地方，水草如齑粉般的消失了。她转过身去时，董庆已经睁开了眼，被打捞了上来。男人看着他脸上两个鲜红的掌印，皱了皱眉，“你打他了？”

洛鹤反应了一会儿，答道：“没，他晕过去了，我怎么也叫不醒。”

董庆闻言“哇”的一声哭了，“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爹知道了要打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尹歧神色冷冷地看着他，吓得董庆又冒出了一个鼻涕泡，“嗝——”

“吓成这样干嘛要来玩水啊......”洛鹤忍不住斥了他一句，邻里几年了，已经算是熟识。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董庆哭唧唧地说，奈何哭声太大，把说出口的话湮没了，他扑上去抓住尹歧的手，对救命恩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洛鹤有些心疼，“要不......你去我那儿把衣裳晾干？”

董庆不住地点头。洛鹤隐隐感到一记眼刀射过来，她抿了抿嘴，正对上尹歧的目光，“先担心你自己吧。”

她？她好得很啊。洛鹤不明白尹歧话里的意思，对着男人眨了眨眼，“他爹要打他的。”

尹歧转头，并未俯下身，“你自己回去，”又加了一句，“不要跟着我们。”

董庆眼角挂着泪珠，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终为了这人强大的气压败下阵来。

“你这人怎么——”洛鹤一边走一边埋怨，放不下心地回头张望，董庆并没有回家，而是站在原地，将衣服搭在树干上晾晒。洛鹤挣不脱他的手，她卯足了劲试了很多次，每回反而使自己被禁锢得更紧。方才还说是救命恩人，这会儿又不知怎么，跟要吃人似的。脑子里联想到一系列画面，尽管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教导过她，从周围的乡里、官府的通告，洛鹤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妙龄少女被拐卖，人口失踪这一类的案件。

警惕性突然上来了，洛鹤生怕惹恼了他，毕竟动一动手他都要紧那么一紧，她弱弱地问了句：“你要去哪里啊？”

“你家里。”男人不假思索的回答。洛鹤闻言一震，他知道她家住哪里？洛鹤不再说话了，拖慢脚步是不行的，因为他走的并不慢，并且始终拉着她。磨到了家门口，洛鹤庆幸在门口放了把扫帚。走近时，她一个箭步跨过去，顾不上右手腕的生疼，一弯腰用左手支起了扫帚柄就要像尹歧砸去。她一挥手，便想冲进屋里。右手动不了，左手也动不了，扫帚已经到了尹歧手中眼神令她觉得分外熟悉——董庆他爹抽他之前的眼神。洛鹤挪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