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为家（二）

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妧妧瘫坐在地，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小六看到妧妧脸色惨白的坐在地上，水润的唇没有一丝血色。他赶忙弯腰扶住妧妧，焦急的询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受伤了吗？”

妧妧摇了摇头，借着小六的力站起身，握住他的手，“我没事，我们快回去吧！”小六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没有再问，牵着她的手回到了原地。

接下来的时间妧妧十分沉默，即使是休息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跟任何人说话。

夜晚，当其他人已经休息了，三叔走到妧妧身旁坐下，就这样默默陪她坐着。

“今天我亲眼看见几个男人把一个姑娘拖走了。”良久的沉默后，妧妧缓缓开口。“我就躲在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阻止他们。我…我真的是既懦弱又无能。”妧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乱世，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就连七尺儿郎都疲于奔命，怎么能要求你一个小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三叔的语调有几分悲凉和无奈。

“三叔，你觉得这乱世有可能会终结吗？”妧妧看着三叔平静的侧脸，似乎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三叔沉默良久，“活下去”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你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这世道本就系于天下万民之身，每个人的举动都与国运息息相关。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将来或许会看到我看不到的风景。”三叔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到四海安定，再无战乱，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必流离失所。到那时，无论我是否在你身边，我都希望你能看遍人间锦绣山河，余生安乐无忧。”

三叔的声音低沉清冽，如同泉水滑过竹叶。贴在额头上的手掌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让妧妧的心逐渐恢复平静。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生活，但三叔的话给妧妧重新点燃了希望。她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但眼神中多了一份坚韧，面对流亡路上的各种困难，越发显得从容不破。

随着时间的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疾病、饥饿、伤痛等种种原因倒下。三叔作为这群人里唯一的一位大夫，常常有人前来求医。三叔本就有腿疾，这段时间连日奔波让他越发消瘦起来。

妧妧时常劝三叔休息一下，可看到跪在地上哭着求三叔救命的家属，三叔还是会跟去看一眼，而妧妧也实在无法开口阻拦。

连日的大雨不仅仅拖住了人们赶路的步伐，风寒也在人群中肆意蔓延。在这个医疗落后的地方，一场阴雨便能够夺取无数人的生命。

“大夫，您快来看看我娘子，头烧的厉害。”

“大夫！我父亲咳血不止，您快救救他吧！”

“求神医救救我的孩子，这都一整天了，怎么都叫不醒，气儿好像都弱了。”……

从早到晚，三叔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妧妧跟在他身边帮忙，听的最多的便是，“我无能为力”，“我也没有把握”，“或许有希望”这类话。

其实也很正常，三叔从来只会治普通的伤病，再加上药材早就已经用光了，他们现在使用的药多为就地取材，面对这些重病的人，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妧妧跟着三叔回他们休息的地方时，三叔突然晃了晃身影，妧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三叔猛地倒在地上。

妧妧跪在草堆旁，接过小六递来的湿布，轻轻擦拭三叔的额头。

一群人聚在周围，忧心忡忡的看着三叔。生病死亡原本是这里最司空见惯的事情，但由于三叔这段时间救人无数，加上众人都不希望大夫出事，所以在此时难得的看到了些许温情。

“大夫可是感染了风寒？”一旁的大娘关切问道。妧妧摇了摇头，这些天跟着三叔看了那么多的病人，所有染上风寒的人都是高烧不退，双颊泛红。而三叔恰恰相反，脸色苍白，身体凉的厉害，这绝不是风寒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