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离新年还有两天，蓝水江市场已经很热闹了，所有主干道上全部都是人。买货的，卖货的，讨价还价的声音眼花缭乱地挤满本来就不大的街道。

顾来还有些犯困，默默跟顾准拉出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地走。他时不时顿住脚步，看看身后，再继续前行。

长得好的人观众缘也极好，即便路人没有认出他是明星，也被他的美好形象吸引，多看几眼。三两个出来置办年货的年轻女孩已将他认了出来，震惊不已，遂高兴上前与其搭讪。

顾来视若无睹从他们旁边走过，沿着蓝水江岸弯进熙熙攘攘的市场中，左右不顾，独自一个在横七竖八的小道上蜿蜒前进，穿过那些小店云集的拥挤过道。

三两个中学生模样的男生女生骑着自行车，笑闹着，从旁边叮铃而过。

顾准已快步找了过来，两手插兜，沉默地走在顾来身边。

拐了几拐，两个人走到一个挂着木招牌的小铺子前。店铺很简陋，只摆着几张木桌，稀稀落落的食客安安静静地吃着食物。

在铺子前停下，顾准先点了两碗红油米线，然后回头问顾来：“还要点什么？”

顾来说：“豆腐花，三鲜混沌，水晶蒸饺”

顾准等她背完一溜菜单，才回头对老板说：“各要一份”

转身要进门，顾来说：“还要糖油粑粑和豆浆油条”

顾准顿了一下，回头看她，有些怀疑她的食量，但什么也没说，把顾来的菜单重新跟老板确认。顾来则慢慢坐到桌边，打着哈欠等吃，不一会儿，顾准端着两碗豆腐花走了进来。

青花瓷的小碗装着，撒一小勺晶莹的白砂糖，冒着淡淡热气。

顾来揉揉沉重的眼皮，拿起勺子就吃。颗粒状的白糖很快化成透明的糖汁，细嫩而清甜。顾准找不到机会说话，默默吃着东西。

豆腐花吃到一半，红油米线也上桌了。一大碗细细的米线，上边泼上厚厚一层浇头，细白的米线浸在红色的油汤里，撒上葱花和香菜。红的红，绿的绿，白的白，色香味俱全。吃一口，辣的烧心烧胃。

梁城本地的特色，做米线用的，须得是城东隍城庙一口甜井里的水，才能有这爽滑鲜美的口感。当年顾来第一次带顾准来这吃红油米线时，还为他生在梁城，却从没有吃过梁城的米线而惊诧不已。

因为她就是吃这个长大的，上学那些年，一碗红油米线必是每日的固定程序。陈蔺与怕她吃坏了肚子，总是克扣她的零用钱，她哭闹着求谁都没有用，最后只有顾信年心疼她，隔三差五的往她书包里塞几块几毛的。

“在外面抹干净了嘴再回来，别让你妈妈知道！”

顾信年威胁她，她就威胁顾准，这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

小顾来挑下巴，“喂！你肚子饿吗？”

小顾准点头，又摇头。

顾来皱眉毛，“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顾准怯生生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顾来笑了，蹦蹦跶跶跳到他面前，朝他伸出左手的小拇指，“那我请你吃米线怎么样？吃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米线哦，别人我都没请过的。不过你要跟我拉钩钩，保证不告诉别人”

小小少女的手指小小的、白白的、肉肉的，指甲盖是粉粉的，就这样不轻不重地抓挠着小小少年的一颗心，晕染了少年稚嫩的脸庞。

顾准盯着阳光下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磕磕巴巴：“……那，叔叔婶婶”

“绝对不可以！”

“大伯呢？”

顾来严肃地摇一下头，“也！不！行！谁都不能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小秘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快点拉钩钩，要是说出去，你就变猪头——”

人或许只有在少年时代，才会幼稚和倔强地去坚守一个小小的诺言吧。如今他们都已成长到人生中最绚烂的年纪，而那时的“我和你”三个字，却好似已被刀狠狠削过。

顾准失神片刻，看顾来自顾大口大口吃着米线，吃的很过瘾。可能太辣了，她不时地吐着舌头，像个小孩子，拿起桌上的豆浆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嘴唇红润微肿，脸颊也是红的……

顾准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了她多久，直到顾来察觉到异样，抬眸朝他看过来。目光还未撞上，他已迅速别过眼去，埋头快速吃完米线，汤喝光。

顾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知道做他这一行的，对饮食、身体健康和形象维护非常注重，虽是他提出的早餐，但她并不奢望他真陪自己吃这些高热量食物。

“不辣么？”顾准并不是很能吃辣，记得刚开始接触这道食物的时候，他就经常辣到流眼泪。

顾准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一张，“这么多年，练出来了”

被你练出来了。

一桌子的食物，全吃光了。结了账，顾来愁眉苦脸地腆着圆滚滚的肚皮走出早餐店，一步懒似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