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在安全区过的第一夜没有什么特别，第二天清晨，冯念被手表上的电子闹钟叫醒。

叠好毯子放在床头，抱着软枕头给了自己两分钟的放空时间，然后拍拍脸出发去了食堂。

张嫂和莎莎已经到了，一个在卤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肉，另一个坐在小马扎上剥豆子。

“你先帮着剥豆子吧。”张嫂说话很直接，跟昨晚叫冯念洗碗一样不带拐弯。

冯念拿了另一把靠墙的小马扎挨着莎莎坐，抓起一把豆子一下一个肉壳分离。

“姐姐，你跟容医生关系很好嘛？”

“容医生？”冯念手上动作不停，“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晚上她来找我，还专门问起你。”

“我？问什么呀？”

“倒没什么特别，就是问你有没有缺的，住得习不习惯。我们这边潮气重，海拔低，上回有个茂林基地的来，第一天就出现醉氧反应，醉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一直躺在床上，离开的时候都没缓过来。”

冯念想起了容显雅穿白大褂的样子：“容医生人好吧，来的车上就挺照顾我的。”

“容医生是挺好，不过她忙得很，这么晚了还特地来问真的是第一次。”

冯念想了想，估计是自己这趟来目的特殊，南城基地让人多照顾一些：“那你怎么说？”

“照实说呀，你那个房间在剩下的里面是最好的了，不过等我走了以后你可以搬去我那边。我那间在二楼，没挨着排水渠，防潮效果会好点。”

冯念笑着摇了摇头，新剥出来的豆子丢进半满的碗里：“不用，才几天功夫，住上了就住到离开吧。”

当然还有一句话她留在心里没有说——万一没机会离开呢。

莎莎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我昨天看到周繁教授了。”

周繁，这个在各大基地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研发抗病毒血清团队的核心人物，也是冯念的偶像：“周繁教授，在哪！”

莎莎指了个方向：“那边的三层小楼看到了嘛？”

当然看到，冯念昨天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楼的外墙颜色比其他的都旧，墙皮掉的跟勾丝的毛衣一样，想不注意到都难。

“在那儿！”

莎莎窃喜地点头：“周繁教授的实验室就在里面，团队成员基本吃住都在那里，抗病毒血清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冯念着实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名鼎鼎的周教授：“昨天容医生好像也进了那个房子？”

“嗯。”莎莎有点小骄傲，感觉自己跟冯念分享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也是周繁教授团队里的。”

“……”冯念不知该用什么句子表达内心的情绪了，忍不住多看了三层小楼几眼。

“周教授平常很少出来的，吃住在三楼，工作在二楼，张嫂这么多年也就见过几次，想不到我一来就能见到，要是能说上几句话就更好了。”莎莎说着高兴地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显然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还听说最新的抗病毒血清已经把治愈率提高到了30%，想想真是厉……”

后面的“害”字还未出口，莎莎忽然抖了一下。

冯念注意到她的异常，喊了两声没有反应，抬手去推她。

手还未碰到，莎莎忽然一怔，像从噩梦惊醒一样，猛地后撤。

“叮铃咣当”她的动作太大，踢倒马扎，撞到柜子，带翻一路的锅碗瓢盆。

周围人纷纷侧头，奇怪地盯着这里，冯念注意到莎莎脖子上监测器狂闪的红点，脑中闪过一个黑暗的猜想。

“莎莎——”脸色白得发青的张嫂僵在那里，浓稠的卤汁从下垂的指尖缓缓滑下，“吧嗒”落在地上，造出这个针落可闻的房间最大的动静。

侧目的人群聚拢又散开，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像无数道锁链缠住了掉进话题中心的莎莎。她的脸上空白一片，起初的恐慌过去剩下的只有对未来的迷惘，好似在怀疑身上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噩梦一场罢了。

三个统一制服的人影从门口过来，硬质鞋底点过地面，在纷纷避开的人群里穿过食堂大厅站在莎莎面前。

为首的奚烈把莎莎从地上扶起。

“等我一下。”

莎莎从空白中回神，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肘，忽然背过身，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回身的那一刻在冯念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

大家对这四个人的离开展现了极为短暂的兴趣，几乎是他们前脚刚出去，所有人后脚该干嘛干嘛，似乎对这样的变故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这些人里也包括躬着背的张嫂，她早就回到料理台前，用力拿起新调好的卤汁，一股脑倒进那堆切成丁的肉里。搅拌的时候带着发泄的意味，扔面团一样把只需要轻轻揉搓就可以料理的食材狠狠捞起又重重摔下，一时间周围只有食材被挤压和奋力摔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