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梦

又下雨了。道路、行人和攒动的伞被粘连成模糊不清的一团。下午放学时间，新街口小学门口挤满了接学生的家长。

“麻烦让一下，麻烦让一下。”夏昭艰难挤到约定的位置，推开人墙却没发现弟弟的踪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单薄的身影在人群中跌跌撞撞，颤抖的呼唤声被警笛和人流淹没。

派出所里夏昭一遍又一遍重复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头顶刺眼的节能灯泡让她感觉十分眩晕，手脚发软摇摇欲坠。

“轰——”再次睁开眼来，已然身处太平间，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面前，她颤抖着双手掀开白布——

妈妈！

最爱的人紧闭着双眼，再也无法睁开。夏昭抱着床上的尸体声嘶力竭。

一股力量将母女分离，恍惚间又回到太平间。关上的白布又再次掀开——

爸爸！曾经无数次举起自己的宽厚肩膀如今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静静地躺在那里。

惊魂未定，白布再次合上，眼前出现了一具新的尸体，看起来比成年人体型小很多——

“夏安！！”夏昭从噩梦中惊醒，双目失神地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黏在脸上，心跳咚咚咚地跳着，眼前一片黑暗，恍惚间失去了现实和梦境的分辨能力。

“咚咚咚”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将她拉回现实。

“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是自己白天收留的那个孩子，他说他叫李望。

“没事，做噩梦了。吵到你了吗？”夏昭恢复到白日的冷静。

“没有。我也刚好有点睡不着。”

黑暗的房间又陷入寂静中。月光清冷如霜，透过两扇玻璃窗，隔着一扇门，落在两个蜷缩的身影上。门内，夏昭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门外，李望没有回到客厅的沙发床上，而是抱着膝盖蹲坐卧室门口的地上，痴愣看着窗外。

天将明未明，少年睁着眼，浑身泛着淡淡冷光，仿佛一尊被悲伤浸透的象牙雕塑。夏昭爬起来喝水时，打开门低头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揉揉眼睛，抬头看客厅的钟表，时针已经转到五点的位置。

“睡不着了吗？那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吧。”

还好昨天下午洗的衣服已经半干。绕出老旧的小区，穿过冷清的街道，沿着滨江公路边沿直行，直到东方逐渐露出鱼肚白，夏昭把人带入了一片芦苇荡，比人还高的草木深处藏着一条隐蔽的栈道，一直延伸到江面深处。

“到了。”夏昭拉着少年坐在栈道的边缘，脚下是起伏的江水。抬头看，深橘红色的太阳已经爬到对岸摩天高楼的顶上，万丈红晕不均匀地散成粼粼波光，白云蓝天倒映于江面之上，一时间瞳孔里只剩下荡漾着的光影色彩。

“我偶尔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打发时间，不过看日出还是头一次。”

“好美。”少年乖巧地坐在一旁，低声感叹道。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受清风抚脸的温柔。

“今天一定是个大晴天。”转头看李望，正好对上一双欲言又止的湿漉漉大眼睛，夏昭回以浅浅的微笑。

“你，是不是又想说些感谢之类的话？”

李望摇摇头。

“那就是又想问十万个为什么了？”

李望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

夏昭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这口气吐了出来，下了决心，缓缓道来：

“怪我没有介绍自己的情况。我叫夏昭，昨天有说过。今年十八岁，高中算毕业吧，高考没考，之前是市一中的学生。昨天是我父亲的葬礼，他不久前出了车祸，病情恶化没抢救回来。我的母亲也在一年前去世了。哦对了，你也看到了门口的全家福，其实我还有一个失踪的弟弟，他叫夏安，小安他比我小6岁，今年也应该有12岁了，你可能比他大不了几岁。在他十岁那年，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天，雨下得就和昨天一样大。爸妈临时有事让我去学校接他放学，可我没接到人。同学和老师都说看见他走出了教室，走向了学校大门。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夏昭眼神空洞地盯着江面来往的船只，平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所以，我们一家四口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也是很寂寞的，多你一个正好，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么，轮到你了。”夏昭用手比了个话筒，举到李望的面前，专注地看着一脸震惊和同情的少年。

“我...我今年15岁。母亲去世了，大火烧了一切，没有去处，流浪到这里。”关于那个血缘意义上的父亲，关于自己的身世背景，被李望掩藏起来。

夏昭知道李望简短的描述背后一定藏一些他不愿与人倾诉的伤痛秘密，想起昨天雨中那个“悲伤小狗”，她不愿强行破开少年的心防。

“好，既然你没去处我有住处，咱俩正好结成搭子，你就安心在我家里住下来。我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