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意思,又好似不甚明白,右拳在衣袍遮掩下紧攥,面上不动声色。
“你佑疆北多年,按功该赏。”
天安帝缓缓睁眼,面上柔情片刻间消散,向身侧人示意。
福贵公公屈身步至殿前,展开手中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目及其上文字,他面上有一瞬不明显的僵硬,接着道:
“定北王谢凌川驱鞑靼,定漠北,立下汗马功劳。特赐京城府邸一座,黄金千两,擢为锦衣卫指挥使。钦此。”
皇殿之中,一时落针可闻。
那跪在中央的玄衣男子垂首不语,脊背微弓,蕴藏着惊人的破坏力。帘帐后方,一列手执长剑的亲卫蓄势待发,气氛紧绷。
其余无人敢言,余光偷觑那殿中人,心下百转千回。
谢凌川原为凉州都指挥佥事,如今擢为锦衣卫指挥使,看似是从地方提拔至京城,实权却被削弱。圣上,是要从定北王手中收回漠北军的统军权。
道世上凉薄之物,最寒不过帝王心。
“爱卿怎不接旨?”
谢凌川终于抬头,仰头看向那黄袍加身的男人,稳声道:“谢主隆恩。”
出殿后,他径直走向宫门。
“王爷,”宫外候着的卫兵抬头看见他,忙小跑过来问,“现下是要去镇抚司吗?”
谢凌川面色不善,翻身上马道:“我还有事,你自行去吧。”
言罢,他纵马疾驰而去,惊得侧旁官车的马扬蹄高鸣,搅出一场混乱。
“王爷,京城不得跑马!”那小兵慌张冲谢凌川喊道,那人却于片刻间不见踪影。
谢凌川驭马在京郊漫无目的地跑了几圈,随即放慢速度。乌云散去,烈阳灼人,他额间泛起细密汗珠,滴落在眉间,却化不开其中寒霜。
谢凌川仰身躺在马背上,手中轻抚着一只做工粗糙的骨笛。
“不要追查……”父亲粗糙如沙砾的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起。
“跟着……跟着你齐伯,替、替我守住大梁。”
“向前走,别回头。”
尸山血海,家仇国恨,一切都在逼着他举起冷枪,不断冲锋。他没有时间缅怀过去,待到能够喘息时,蓦然回首,至亲之人的面孔已在记忆中模糊。
“阿川!”冯澈纵马朝他赶来,将他从回忆中拽出。
他面上焦急,道:“我听人说圣上下旨封你为锦衣卫指挥使?”
谢凌川收起骨笛,从马背上缓坐起,无言默认。
“这……”冯澈一瞬无言,随即痛声骂道:“过河拆桥的伎俩,这帮人当真是屡试不爽!”
“你十岁进疆,守了漠北十年,京中还有哪个宗族子弟能做到此种地步!”他心中愤懑,口不择言:“卸磨杀驴也不至这般无良心!”
“骂谁是驴呢?”谢凌川笑着骂他,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他待冯澈凑近,迅速弯腰,伸手狠拍对方马腹。那马高扬蹄部,厉声嘶鸣,如箭般冲出。
冯澈反应不及,差点被甩到地上,慌忙拽住缰绳,嘴中骂骂咧咧,喊道:“谢凌川!”
谢凌川纵马跟上,朗声笑道:“此处跑马不尽兴,随我去马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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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半闲居。
风和日暄,日光透过雕木花窗洒在榻上人衣摆上,点就细密光斑。那女子眉间慵懒,身倚罗汉软榻,手中不时晃动酒盏。
雅间的门被敲响。
顾江蓠懒声道:“进来。”
酒馆堂倌屈身走进隔间,行礼之后谄媚笑道:“小郡主,这是本店新酿的兰芷,酒香清雅。掌柜教小的特意给您送上来,您尝尝?”
顾江蓠将手中酒盏随意置于案上,抬眼示意。
小堂倌连忙凑上前为其斟酒,又退至侧旁。
杯中酒液清透,顾江蓠微抿一口,确实清冽幽雅。小堂倌在一旁偷觑她神情,知她欢喜,松一口气。
她从袖中掏出一钱袋,扔给小堂倌,笑道:“酒不错,赏你的。”
“哎,多谢小郡主!”堂倌面上笑容满溢,屈身退下。
“你那和尚师兄肯放你出门了?”她身侧一华服女子开口道。
顾江蓠手上一抖,酒盏险些被打翻,叹气道:“可别提了,回去就该打断我腿了。”
她本为永昌侯府嫡女,十岁那年被皇后收为义女,受封郡主,后又自请入韶光寺,名曰为国祈福,同一群小僧人一齐长大。
白锦月面上嘲笑不加掩饰,奇道:“就那么怵那秃头和尚?”
顾江蓠摆摆手,不欲多言。
“我听人说,”白锦月凑上前,挑眉问道,“你今日开罪了定北王府?”
“为何不是定北王府开罪了我?”顾江蓠靠着阑干,面上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