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求思(二)
笑容不禁扩大几分,颇有些怀念感慨道,“从前世家子弟不管年龄,要是惹恼了你,定没有好果子吃的。好在姑姑总是为我们做主,替我们出口气,让你不仅没招人嫌恨,还更让别人觉得你可怜。”
陈浮确揉揉酸胀的太阳穴,闭着眼睛:“别说了,想起儿时做的蠢事,我就觉得丢脸。”
唐闻唇角弯了弯,摇摇头不再捉弄他。
“什么时候去北疆?”
“五天后。”窗外冬阳轻轻落在陈浮确脸上,“待我好生道过别就动身。”
“这么急?”唐闻凝眉计数,“八月初归京,十月末离京。除去岚城那段时日,满打满算,你待了不到两月。”
陈浮确润了润干燥的嗓子。
“西梁人生性狡诈好斗,每隔几年便要谋划着与我们比试一番。无论输赢,皆有损将士元气。虽说北疆有重兵把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有总比没有好。我用这世子身份去了北疆后,高调行事。西梁人知晓后,不可能会放过我这块肥肉,他们大多筹算着如何生擒我,或者取我的项上人头。这样一来,其他人幸存的几率更大。”
“成为西梁人众矢之的,你还能泰然处之?”唐闻眉心蹙起,眸光闪动。
“亡我一人,总好过浮尸千里吧。”陈浮确笑着“唉”了一声,“主要是我这个人好面子。去了北疆两年,唯一生擒的西梁军首领,还是因有校尉等人的帮助才能成功。关键阿娘还变着法子不让我上前线,空有这身好功夫却无处施展,帮不上忙。真叫人郁闷。此法不仅能助我军吸引火力全力杀敌,而且若是英勇牺牲还能名垂青史。两全其美,这不挺好的。”
“你呀……”唐闻叹了口气,“从前以为我跟皇兄长大成熟了,都变了许多。我没想到你才是变化最大的一个。”
唐闻侧头向身后侍卫笑道:“你说,谁能想到这赫赫有名的‘京中小恶霸’,最终成了心怀大爱的少年将军。”
显然,这夸赞对陈浮确极为受用,他嘴上说着过誉了,心中却守不住平静。
“快收收你那飞上天的嘴角吧,真没出息。”唐闻促狭一笑。
陈浮确闻言肃了肃神色,招来侍卫悄悄嘀咕了几句。
“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要送我什么告别礼吧?”唐闻浅笑着唤人给陈浮确添了茶,“我先说啊,送个像样的玉如意,或者箱子大的象牙雕就成了,别搞些有的没的。”
陈浮确笑而不语。
“……你,不会真给我备了吧?”唐闻犹豫,有些慌张,“按理来说,应该是我这个做表哥的,给远行的表弟备一份,可你却先于我。”
他愣愣地见侍卫匆忙抱来一只幼犬:“这是?”
此刻陈浮确实在忍不住,仰天大笑接过侍卫怀中幼犬,轻柔给它顺着柔软短毛。接着打开呆滞一旁唐闻的手掌,握拳朝手心放了个东西。
强压喉间笑意:“没错,二殿下,这是我给你的告别礼。”
唐闻知被戏耍了。他猛地张开手掌,见到几根洁白的狗毛柔顺地躺在手心。
“陈浮确!”
然后留下一句“二殿下莫气,半里送犬毛,礼轻情意重。”
便满面笑容抱着幼犬离开了茶楼。
“还学会了化用成语,算是有了长进,也不枉姑父的良苦用心啊。”
那边谈怀玉和青琐一路走走停停,顺着熟悉的香气来到一家脂粉摊贩前。她按着喜好挑了一款胭脂,接过铜镜准备试色。
“呀。”谈怀玉小小惊讶一句。
“怎么了姑娘?”摊主以为是脂粉出了问题。
谈怀玉肯定不能向商家说自己身无分文。
“没事。”
她道了歉,侧头悄悄问红着眼眶的青琐。“你带钱了吗?”
青琐这里掏掏,那里摸摸。
“……小姐,方才出得匆忙,青琐此刻身无分文。”
“小姐若是喜欢,这处离府不远,我这就去取来。”又细心叮嘱,“这车水马龙的,小姐多留意些。”
谈怀玉点头应下,送走青琐后,留在离摊贩不远的地方。
目光在铜镜中逗留,恰巧瞥见镜中鬼鬼祟祟的紫袍身影。
陈浮确?
还抱着只幼犬?
正想着,人群忽然中传来一声疾呼。
“闪开,快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