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暮夏的白日烈日高照,整个空气闷闷的,直教人燥热。而傍晚的温度却是适中,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轻柔地抚摸着衣衫外裸露的皮肤,舒服得毛孔都自由自在任意舒展,正大口大口呼吸。
苏平津原本还站在郡王府门前说话,只是街道上人影渐渐稀少,直至了无,夜空中的星子也开始在空中闪烁。
他才明白渐渐发现不对劲,他过于沉浸于两人的谈话,而忽视了周围环境。
淮南郡王府门前,与公主潦草放肆地畅谈,实在是一种懈怠。
他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谈到案子兴致之处,总是情不自禁忽略周围环境罢了。
于是他连忙赔罪,其实李秦怡根本不在意,摇摇手婉拒,没想到他还是仍然坚持,又见了一礼,请进郡王府中,指引着去往李玉蓁尸首吊唁的正厅。
如此这般,想到戚戚然面无表情孤独下地府的李玉蓁,李秦怡心里一阵悲怆,正当妙龄,待嫁闺中,王女之尊,还没开启她的一生,却就这般惨死于荷花汀,水上浮萍。
她也就顺然应从,哪里不是谈话时机,眼下吊唁最为要紧。
郡王府占地广阔,内院与外院相隔甚远,是以他们在路上走了许久。
“公主,微臣一路打探过李玉蓁小姐的生平事迹,发现玉蓁小姐生平恭婉谦卑,为人自在豁达,在众位贵女公子口中很是称赞,且尤擅刺绣,一手蜀绣绣得活灵活现。
而据各位官家小姐公子描述,李玉蓁只是一个深闺小姐,平日大门不迈,何来什么深仇大恨,竟引得对方痛下杀手。”苏平津悄悄瞥了李秦怡一眼,说出最近几日查到的死者人际关系。
他顺着李秦怡步子,端庄恭谨站在离她一尺方位边,保持适当距离后继续说道:“臣又调查了淮南郡王夫妻俩,发现郡王爷虽爱慕虚荣,跋扈自恣,但这些只是口头之争,事实上未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况且郡王爷远离朝堂,不涉实权,很难卷入利益纷争。”
李秦怡明白他的意思,她停下来,转过身看向身侧的男人,眼神坚定,接过话说道:“自古以来意外死亡的,无非几种,仇杀、财杀、色杀、情杀和激情杀人。
淮南郡王一家和善,甚少结仇,基本可以排除仇杀。仵作验尸时,没有发现性侵行为,排除色杀。花园前门一路至竹林,中间巧妙避开所有当值婢女小厮,又了解王府假山群的独特构造,可见对王府不是一般熟悉。思维缜密,布局周全,毫无慌乱,不符合激情杀人特征。”
“所以”,苏平津情不自禁补充,“可以断定是情杀。”
傍晚实在有些冷,一团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寒意顿时在李秦怡脑海里绕成一个圈圈。
郗卓君,冯如兰。
是他,还是她?
还是他们?
只有他们二人与李玉蓁存在深深感情纠葛,是否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人存在呢?
一个是体贴备至、大名鼎鼎的温柔谦公子,为泰山大人里子面子尽了情。
一个是红尘知己,在泼浊喧嚣的世界里做到心心相印,宁愿常伴吾佛也至死不渝。
“苏大人,到了。”
李秦怡这般想着,也传来清凌凌的嗓音。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二人已经走到吊唁正厅。
此时日头落山,来此吊唁的客人基本离去,是以李秦怡和苏平津两人大喇喇站在正中央,瞬间矍铄住众人的目光。
淮南郡王爷匆匆来迟,郡王妃不见身影。
“原来是永安来了,是来给蓁儿上香的吧?你王婶身子不适,今日早早歇息了。”郡王爷强颜欢笑。
“淮南王叔,节哀顺变,一定会找到杀害蓁儿的凶手,为她报仇雪恨。您和王婶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淮南郡王脸色灰白,一身昨日寿宴上的衣裳,明显还未换衣,可见一夜之间他们夫妇俩受了多大折磨,不然也不会在头七上出现丧事喜衣这么大的失误,面对此情此景,李秦怡只能干巴巴安慰道。
淮南郡王抹了把眼泪,知道李秦怡来意,朝一旁的婢女使眼色。
婢女意会,从身旁的篮子里抽出三根香点燃,递到李秦怡手上。
李秦怡上前拜了拜,见了一礼,随后认真将香插入面前的香缸中,闭上眼絮絮说些什么后,礼罢便退到一旁。
她退到人群,淮南郡王一抹喜艳艳的红衣有些刺目,刮的人心肝直疼,她又瞥到棺椁中李玉蓁上妆后面容白皙却口不能言、板板眼眼躺下的僵硬,郡王浮肿的眼皮。
终究越界,提了一句:“叔父,你该回去换身衣裳。”
郡王愣了愣,垂眸低下看见自己一身红衣,在白花花一片中显得异常,霎时脸色惨败,嘴角嗫嚅似在说些什么,李秦怡没听清,随后郡王爷慌慌张张跑出正厅。
“殿下,关于李玉蓁,臣有些发现。”
耳边传来苏平津低沉轻柔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