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郗府管家自出了正厅便尽心尽意为李秦怡二人引路,方才屋内,苏平津一个外男,虽说是朝廷命官,年纪佼好,但终究男女有别,何况差了辈分,若按辈分而言,她们也是婶婶一辈,长辈言不好多违抗,于是便不多言了。
李秦怡于情于理,身份合适,是恰好的聊天对象,郗府女眷也愿意开口透露消息。
二人路上走了不多时,绕过月洞门和紫藤廊,仔细瞧了一段路,也就来到郗府大爷的书房。
书房位于郗府内院正东方,视野开阔,丛丛竹林围绕,清悠自然。
来到门前,管家先行敲门传话,里面的郗家大爷和二爷同意后,管家推开门,弯腰示意李秦怡两人进去。
“公主驾到,有失远迎,想必今日你是为卓君而来的吧?”郗家大爷和二爷正谈话什么,听见李秦怡来了,放下手上一沓纸,连忙问道。
李秦怡回答:“郗家大爷,哦?是尚书大人,按照帖子我和苏大人该今天来拜访汝府,只是刚到,就听见郗二夫人哀悼郗卓君郗公子意外去世了,不知何时去世,因何去世呢?”
郗氏清贵,大房郗江临科举蟾宫折桂,一路青云直上,官至户部尚书。而二房郗江淮则另辟蹊径,开办青郦书院,桃李满天下。朝中颇有官员从此书院入世,大半人士皆成为郗家门生。
郗氏兄弟二人强强联合,在大晋朝读书艰难之际,大肆培养和提拔官员。因此,郗家在朝堂上颇有话语权,常常和皇帝对着干,把熙武帝气得要死。
郗江临点点头,表示理解,捋了捋胡须,面带忧愁说道:“卓君是卯时左右离去的,下人发现他今日未曾出过房门,心有疑虑遂打开,这才发现卓君服毒自杀。其实他的突然离世,大家都很意外,只是……”
话音一转,郗江临拿出刚刚和郗江淮览阅的那沓纸,说道:“殿下看看这个,想必一切都明白了。”
话音刚落,他便把纸递给一直在李秦怡身侧默不作声的苏平津。
苏平津展开,和李秦怡并肩同看。
“见字如唔,展信抒怀。
父亲,大伯,卓君不孝,在此辜负你们的辛勤教诲和培育,卓君近日误入歧途,已无法回头,深恐忧虑。夜深寄梦,玉蓁妹妹游荡诉怀,悲泣难耐,卓君如入忏悔苦海,悔恨交加。事情缘起于几日前方知玉蓁妹妹另有所爱,芳心暗许,郎心难放,卓君怒上心头,情难自抑,于郡王府上特邀玉蓁荷花汀处假山一叙,一时悲愤交加下,误使玉蓁吸入摄魂香,慌忙中跌入荷花汀涌流。卓君惶恐忧惧,胆小怯懦,竟远走不视,置之不理。
卓君苦读圣贤多年,深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强人所爱,是为不耻;忧愤伤人,是为不义;背信弃义,是为小人。以上种种,罄竹难书,玉蓁之死,卓君难辞其咎。愿舍身随她而去,一命换一命。只余一愿,家母年老病弱,孤苦可怜,还望多加照拂,舒缓情思。
卓君敬上。”
看了郗卓君的遗书,他竟然全盘托出杀害李玉蓁一事,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师出名门,冠满京华,诗词才情、容貌体态皆是京中上佳。何况,此等大家族出身,岂会因一时之气误杀李玉蓁,这么多年习得的礼仪与心计岂是笑话?
而据此前皇兄提及的江淮犯罪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可以瞧见他性情锱铢必较,心狠手辣,暗害查令清毫不手软。怎么可能会因私情说死就死,莫说这私情尚且存疑。
见他二人看完遗书,郗江临接过话茬,拉过身旁的郗江淮慢悠悠说道:“殿下,卓君此番也算是为淮南郡王千金赎罪,改日我定会同二弟亲上郡王府致歉,无论是何要求,郗府定会加倍赔偿以报卓君对郡王夫妇痛失爱女之恨。”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充当在场所有人的背景板的苏平津插话道:“不知尚书大人可否让我们能一睹郗卓君的死后风姿?”
李秦怡明白他的话外之音,无非是未亲眼见到郗卓君尸体,还不能妄下断言,正好她也想知道郗卓君究竟是真死抑或假死,于是也跟着附和道:“郗大人,我和苏大人也算是郗卓君的旧相识,如今他随玉蓁而去,带我们去看看他吧。”
郗江临微皱眉头,面露难色,一脸纠结之意,而身侧的郗江淮,是郗卓君亲父,正欲启唇同意,转瞬间瞧见自家长兄神色,立马制止,疑惑不解。
随即以为李秦怡二人看不见,背地里轻微撞了撞示意郗江临。
郗江临回应:“非是我有心婉拒殿下,只是尸体不祥,恐冲撞殿下玉体。殿下安康,实是大事。”
闻言,苏平津亦转过头望向李秦怡,有些动摇他的想法,显然对于她亲自前往看尸体也有些不赞同。
李秦怡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淡淡摇摇头,答道:“郗大人,一切自有我承担,诸位放心便是,我身体早已无恙。”
“既如此,请殿下这边走。”郗江临拗不过她,打算亲自陪同,郗江淮自然也不落下。
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