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东市柳林巷的一处两进小院子,这里是季妙言一家现在的住处,相比原先的护国侯府,的确是霄壤之别,可比起流放西畴所吃的苦,现在的日子已然是天上人间。
季妙言才进巷子口,就见家门口站着的季尧,着一件白衫青色外袍,佝偻的背,半白的头发,留着青须,眼角藏不住的沟壑,手里杵着拐杖,哪还有往日护国侯神采奕奕的模样,就是个居家半老的普通人。
可仔细的看,他梳理着一丝不乱的发髻,衣袍上没有半点皱褶,眼神里透着的坚韧,仍然保留着当年出征北齐征战边疆有着“长胜将军”美名的武将风骨。
季妙言快步走上前,“父亲在家等着就行,还出来干嘛,不怕风吹又患上风寒。”季妙言扶着季尧进门,把背着的木箱递给迎面过来的管家齐叔手里。
见过瑄帝了?
季尧问,从昨天季妙言和他说起要面圣开始,季尧就一直不放心,生怕又牵扯到季和风的事。
“见了,就让安心到赫凉督导书卷规整的事儿,您放心吧。”季妙言和季尧进了厅堂,已经坐在里头的季卢氏满脸的焦急终于放松下来。
季卢氏放下紧捏在手里的佛珠串,示意季妙言过来,“就非得派你去啊,你一个女孩子,到那兵荒马乱的地方,要出了个好歹如何是好啊?”季卢氏握着季妙言的手。
季妙言反过来拍拍季卢氏的手背,笑着对季卢氏说,“哪有什么兵荒马乱,都已经收复过来了,听说民风淳朴、男耕女织,您就别担心了。”
季卢氏想想,觉得不行,又转过头对季尧说,“老季,不然,咱们跟着女儿一起去吧,要她一个人过去,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从西畴回来,原先一直称呼的侯爷不能再喊,季尧说一切重新开始,享受布衣生活,要入市井随俗,直接喊老季就行,于是季卢氏就这么叫了。
“哎呦,我的娘啊,您就好好在京都得了,这一来一去估摸着中秋前就能回来了。父亲身体不好,您腿脚不方便,赫凉气候不比京都,你们跟着我去,我才是不能安心做事儿。”
跟着季尧流放西畴的时候,一路上雨水侵蚀,虫咬水淹,季卢氏双腿被折腾得没法长时间站着,季卢氏恨恨地捶着自己的腿,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滑出,自从季和风出事之后,一家人安安稳稳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季尧看着季卢氏的样子,赶紧安慰说,“是啊,咱们俩就别跟着添乱了,又不是不回来,”说着又看向季妙言,“灵雨,你带着青禾还有馨兰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
“爹爹,我自己有打算,家里只有这么两个丫头,我带着青禾走就行,她会些拳脚,在我身边你们不用担心,馨兰留在家里,娘的腿脚不利索,她在着更方便些。”
季妙言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季尧知道这样的安排是相对齐全的,也没再反对,便让季妙言回屋收拾行李。
厅堂里只剩老两个在着,季卢氏反复揉搓着手绢,“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你说,要是再早几年,家里哪件事需要灵雨操心,她就是我掌心的明珠,搁哪儿我都怕碰着。结果现在整个家全靠着她一个人,你说,君主是不是故意的…”
季卢氏眼里的担忧和那些噎在喉咙间的话,季尧心头是明白的。
时年,伯宗帝命季和风去旧州驻守,意欲收复赫凉,结果不明不白背上叛国罪名,甚至累及整个侯府。如今能保全性命,一家人安稳度日,想来已是万幸。
不堪提及的过往被强行深埋心底,本以为就此风平浪静,君主却又命女儿再次踏入西境,心头自是免不去的担心。
“听灵雨提及今日面圣,”季尧宽慰季卢氏,“君主未提过往半字,许是你我太过敏感了。”
“可那赫凉终究是兵连祸结之地,即便有青禾跟着去,到底是两个女孩子家…”季卢氏是真怕,若是连这唯一的女儿都有个好歹,自己恐怕是真过活不了。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如果真像我猜想的那样,那个人会照顾好她的。”季尧像自言自语一样说。
思忖片刻,季卢氏恍然大悟一般,“啊,对啊,你说,那个谁不也在那儿嘛,这不是又要碰到了…”
季尧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碰到就碰到了,都这么多年了,现在这丫头心思深,一直不再提嫁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清楚。”季尧轻拍拍季卢氏的肩。
“那要不,就和灵雨先说说,灵雨一直都不知道…”
季尧打断季卢氏的话,摇头道“不好,咱们受过人家的恩惠,当初答应了人家的。再说,这个事儿他自己也没有直接当面出来,我们光靠一些猜测,就先告诉灵雨,反倒弄巧成拙了。”看着季卢氏还是不放心的眼神,季尧又补了一句,“这条路让灵雨自己走,走着走着就明朗了。”
走在回房的小径,放慢步子,季妙言左右看了看这小院子。
原先的护国侯府在禁军抄家后就上封,后来听说君主命工部重新规制,将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