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
云暮来睡得沉,明贞连叫数次,他才从榻上转醒。大梁上的精致浮雕栩栩如生,怒目龙首入眼,吓了他一大跳,脑子还没清醒,人已经先一步答道:“我在!”
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转出屏风,看到的就是明贞那张永远像石头一样冷硬的脸。
摸着鼻梁的,大概在心里想着乱七八糟鬼点子的云暮来,慢慢从屏风挪向大殿的中央。明贞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情,让他微弯了嘴角,很快被抑制。手抄进宽袖,他下意识咳了一声。
“我错了。”几乎在明贞咳嗽的同时,云暮来已经走到阶前,带着满脸诚恳一坐在地,无比认真地道:“真错了。”
明贞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片刻才道:“看来柔竹不堪用,瞧瞧你的姿态,瘫软无力,似坐又拜,别说公爷,就连奴才看上去都比你刚直。”
云暮来随即换了跪姿,腰背挺拔起来,偏生一副病弱面孔,显出十分可怜。
明贞又顿了顿,拿起手边的折子,“你先起来,徒有姿态,其风不正。”云暮来慢腾腾地往上爬,心道:什么风?奴才风骨?就听明贞又道:“朕免你跪拜之礼。瞧你这模样,总有一天该给朕丢脸,还是先行杜绝吧。”
云暮来喜于言表,明贞接道:“你先别乐,朕看你这几天连规矩也没学全,想来别的也不会认真了。”
他指的是朝堂派系的认知,这是正事,云暮来不敢打诨,恭敬应道:“皇上此话差矣,臣近来潜心学习,这才没有顾好规矩。事情嘛,总得一样一样办才行不是?”
语气刚端正没两句,最后一问就露了赖。明贞道:“朕看你是撒谎成性。既然你说自己学得认真,那你说说,今天朕让你去殊像寺,是为什么。”
“这……”云暮来还真不知道,他迅速地想着应对的借口,口中先回道:“臣刚想给皇上禀报,今日殊像寺内发生了一件大事,您知道吗?”
“哦?”
明贞面色不变,云暮来抬眼打量过,没有诈出有用的信息,只好胡编道:“今天寺里出了一桩命案。皇上可还记得长安城里那件连环杀人的案子?”
明贞皱眉,“交给李佑那件?”
云暮来点头,“这案子确实已经转交都察院的李佑办理,今天正是他上山,不出意外,殊像寺这案——和先前的连环案,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他一字一顿说得缓慢,想要得出皇帝的反应,话落最后,突然灵光一现,接道:“那凶案现场极其可怕,将温家大女吓晕了过去。”
皇帝高深莫测,“哦?温家大女也去了殊像寺?她怎会见到案发现场,是你故意带去?”
“臣绝对冤枉。”云暮来不想跟温家扯上关系,何况小皇帝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背后下令温卓上山的,不就是他自己?
想来今天过后,那温家小姐见着他,只怕会避开八丈远,全是小皇帝造的孽。
“寺中出了命案,上香的人全被兵士拦截下来,温家小姐妥贴,没有强出,只是退回寺中等待。无奈何,温家小少爷却是个闲不住的,在寺中乱闯乱撞,正巧撞进了凶案现场。”
云暮来没有撒谎,殊像寺内,他正在跟李佑告辞,另一边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温忪韬,在寺中横冲直撞,竟然给他闯进了现场。
也是围守的兵士木讷,只知道守门,窗户边却没防备。偏巧偏殿后院又是相通,温卓追着自家毛糙的二弟从旁殿而来,正巧目睹了案发之地。
偌大的镂空窗户,一眼中的,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与现场,饶是温家大女再如何冷静自持,也不过将将及笄,这一眼没让她尖叫出声,饶是惊惧也依旧保持仪态——
——她只是捂住嘴,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叫出声的是温忪韬。
可能是脑子转得慢些,他比自家大姐早先看到尸体,却愣在当场,反而在温卓晕倒之后,他才好像回过神,嗷一嗓子,惨叫着,跟自家大姐一起搀挽倒下。也不知究竟是怕尸体,还是怕晕倒的温卓出事。
这一切说来话长,也不过转瞬之间,待到屋里的人反应过来,温卓已经瘫倒在地,温忪韬摔倒时侧对屋内,半扶着他姐,也是吓得牙关紧咬,肩头打颤。但如今清楚了状况,他如何也不能再丢丑,竭力憋着自己的哭相。
云暮来于官士未动之时,一个纵身跨到窗户边,脚踩窗棱,翻了出去。温忪韬大概是吓呆了,竟然也没拦他,这才给了云暮来空子,一把抓住温卓的手腕,诊起脉来。
此刻李佑已经在安排兵士到各方的后院,务必阻断因尖叫而哄上的人群,顺便留下兵士把守,不要让外人再进入此院。而吴伯君从门内转出,赶到后院,正见到云暮来在替人诊脉,这才放下心来。
他走到云暮来身旁,小声问道:“云公,情况如何?”
云暮来摇头,松开手,又替温卓拉下衣袖掩住手腕,方才道:“惊吓过度,不碍事。”他转头对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