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1)

锦瑟思来想去，还是由皇上宣布陆家无罪，让父子二人光明正大地出狱最为妥当。

他们是有失职之嫌才被关起来的。所以，只要说明陆氏父子是听她的命令办事，也就没有失职一说了。

于是她又拖着柔弱的身子在御书房蹲守。

远远看见皇上的轮廓，锦瑟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父皇！”

没想到一个踉跄，她直接扑进了皇上的臂弯。

皇上扶稳她，颇为无奈道：“你这丫头，脸色还没好上几分，怎么又开始往外跑了？”

锦瑟不好意思地耷拉着小脑袋。

“父皇昨日深夜来看望，儿臣睡得熟，都没能问安。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和父皇说呢。”

皇上浅浅一笑，叫人扶她坐下。

御书房的侧墙上还挂着皇后画像。画中的人儿正襟危坐，眉眼温柔。

母后一直在看着她。竹贵人一定也是。

她绝对不要再失去什么了。

皇上缓缓入了座，问：“你想跟朕说什么？”

锦瑟深吸一口气。

母后，竹贵人，请保佑我顺利救下小陆吧。

“父皇。”她鼓足勇气开了口，“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陆相听命行事，也是我自己冲入人群。所以，失火和重伤都与陆氏父子没有任何关系。”

皇上神色未变，依然定定地望着她。

她于是扑通一声跪下来，点明意图：“请父皇放了他们吧！”

比起父皇的盛怒，她更怕重新来过却依然无能为力的自己。所以她无畏地对上父皇深如寒潭的眼眸，没有半分退意。

皇上久久没有回话，倒是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

“倘若陆家当真无罪，父皇自会放人。”

锦麟信步走到她身畔，居高临下地望了她一眼。

“不过是调查而已，姐姐为何如此慌张？莫非……他们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般若隐若现的狠戾。

是只有前世的噩梦里他才会有的模样。

锦麟缓缓移开眼神，优雅地向皇上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这股雍容让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再也不是对她撒娇的麟儿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有权参政的怀西王了。

皇上摆手示意锦麟平身，眼神却别有深意地盯着锦瑟。

“阿弦。”他幽幽地开口问，“老四说得可对？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听这一问便知，皇上是对陆家的疑心更重了。

锦瑟这才意识到，原来锦麟方才的话，不单纯是为了表达他的不满，更是希望陆家就这样待在牢中。

呵。情况已然如此糟糕，她才恍然大悟：前世今生，她都不是锦麟的对手。

悲从中来，她无力地望向皇上眼中的疑虑：“是，我什么都知道。”

心头的酸涩涌了上来，染红她的眼眶。

“我知道陆相会为了公务做不想做的决定，失去不想失去的朋友，还要犹豫自己要不要去看一眼重伤昏迷的儿子。我知道小陆会为了皇兄使劲看平时不会看的书，努力做过去做不到的事，为了不辜负重托甚至放弃了他想要的人生！

“我知道他们的忠贞，知道他们的热忱，也知道就算他们为了大锦尽心尽力，还是落了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皇上眉头一皱：“你这是在指责朕吗？”

锦瑟摇头。

“儿臣只是在提醒父皇，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人比比皆是。迷失在花言巧语中，是会付出惨痛代价的！”

一字一句，都是源于她血的教训。

可惜皇上不会理解她话语中的深意，神色愈发阴沉了。

“哦？那你说说，朕究竟会付出什么代价？”

锦瑟愣了愣，一时语塞。

她只记得陆云旗殒命后，朝廷局势动荡了一阵子，能见到锦华的机会很少。李长苏在这时出现，安抚了她那颗孤独的心，于是她开始忙着谈情说爱，根本不可能知道陆家失势究竟影响了什么。

皇上见她答不上来，冷哼一声。

“下次想要求情，记得换些更好的说辞来。”说完，他朝锦瑟摆摆手，“你退下吧。”

“我不！”

陆云旗死期将至，她不能再有所退缩。

“今日父皇若是不放人，儿臣就一直跪着，直到父皇相信有人在刻意毁掉陆家！”

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她就赌父皇会不会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对她的身体多在乎上一分。

皇上看透了她的心思，眯起狭长的双眼：“好得很，还学会威胁朕了。”

顿了顿，他慵懒地扶额，歪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