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你想透过这场雪,看见什么?”
赵策停在向外大敞、光暗分明的殿门下,往前一步是皑皑大雪,往后一步是烟雾缭绕。
空灵的话语在他脑海里回荡片刻后便沉寂了,而后风雪声骤起。
哗哗——
呼啸的风声贯穿耳膜,有摧枯拉朽、折树翻萍之势,可殿门却是岿然不动,赵策不觉得冷,也不觉风雪迷眼,甚至面上发热。
这是什么?
赵策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凝结了,他无法思考月老殿里为何是一尊兔像,也不纠结七月的天为何会下鹅毛大雪。
一切不寻常的事情都被自然地忽略到脑后,他只能被动地看见眼前白皑皑的世界。
“去看看吧。”
心里有一道声音这般呼唤着自己,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触及门外的世界。
“快看,快看!他是不是赵策?”
“就是他。”
“我娘说他是个灾星,刚出生就把爹娘都克死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叫人心生烦躁,这种话他听多了,耳不闻为静。
赵策蹙起眉头,正要绕道,身后猝然传来一声暴喝:“放你祖宗十八代的狗屁!”
稚嫩而坚定的声音里带了十足的怒意。他一怔,猛然回过身,月老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作是一望无际的雪。
雪地里,一个瘦弱的男孩紧握双拳,怒气冲冲走到他们面前,一把拎起为首孩子的衣领,使劲拽两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咬牙切齿、顿挫有力地问。
“你刚刚嘀咕什么呢,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小孩是个空把式,本来只想在背后偷偷取乐两句,没想到就因为往前站了些被逮了个正着,更没想到赵策看着干瘦,力气却不小。
他被对方额间暴怒凸起的青筋吓一跳,结巴解释:“没、没什么啊,就随便唠个嗑,你听错了吧!”
赵策这才发现他们看不见自己,方才的那番话也不是对他说的。而年幼的自己并不吃这套,偏头啐一口,冷笑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赵策:“……”
他都不记得了,自己小时候说话竟然这么冲,活像个一点就炸的刺球。
“他妈的你什么意思?”
被拎起的孩子一下被他的举止激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旁边还有朋友看着,再认怂,事情传出去,那他的脸往哪搁?
几个半大孩子即刻扭打成一团,双拳难敌四手,赵策力气再大,也挡不住乱拳围殴,便只专心薅着一个人揍,也不至于太落下风。
一拳、两拳。
赵策嘴角渗了血。
对手眼底乌青一片。
“你甚至对自己见死不救。”一道声音在心底审判他。
赵策看着年幼的自己最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一人啐了他一口唾沫扬长而去,而他眼神涣散地在地上躺了也不知多久,艰难地拖着身子,一瘸一拐回家去。
“是他先动的手。”
这架又不是非打不可的。
“他就是你。”
赵策想说他不是,有人先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阿策。”
陌生又熟悉的嗓音。
他豁然瞪大双眼。
——是大哥。
“阿策,我猎到了一只兔子,今晚有肉吃了。”
周围不知何时又换了景象,赵勉站在他的身侧,手里拎着只垂死的野兔。
大哥比他长六岁,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却已经撑起了这个家,赵策才发现他手上伤口累累,血液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大哥的,还是兔子的。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假装没有看见弟弟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而年幼的自己也避开目光不看兄长脸上的掌印。
这是兄弟两的默契,他们一直如此。
两个人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年幼的赵策开口打破了从前的心照不宣:“大哥,爹和娘,真的是被我害死的吗?”
“别听外人胡说。”
赵勉不会说安慰话,只简短进行了反驳。
他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闷闷道:“对不起。”
“没事。”
大哥牵起他的手,温暖也传递到赵策掌心。也是从那一天起,一向无所顾忌的刺头小子有了软肋。
他不怕痛,可他怕大哥痛。那些打不过他的孩子会找家长告状,大人找上门来,会让大哥难堪。
所以就算是不给大哥添麻烦,也得收敛些。
“可你依旧拖累了你的兄长。”
那道声音真得很难缠,赵策不想听它多说话,然而刚一迈开脚,方才并肩的背影就消失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赵策做好准备,果然,刚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