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他谨慎地往前走几步,在一片土地前伫立,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就在谢春花想靠近看看到底出了什么变故的时候,只见他一脚用力跺下去,“轰”得一阵响,地上陡然空出一块。
谢春花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
赵策一脚下去,纸糊承受不住力道,连带着上边覆盖的薄土也一块向下倾倒,底下赫然是一个空洞。
“陷阱。”赵策言简意赅给出一个答案,但心中疑惑不减。
在地下挖个洞,再拿纸张用石头压住角,在上面撒上土壤,便可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
可猎物的陷阱为什么要放置在或有行人避雨出入的庙前?
这张纸要比他书院里见过的都要厚实,足足半指厚,两臂宽,像是什么人自己煮料糊制。
再看坑底竹刺林立,掉下去非死即残。深度估摸有半人高,赵策看向谢春花,略微比对便能发现,对于体型略娇小的人,足以没过胸口,难以爬上。
不像猎物,像在猎人。
赵策眉头蹙起,瞥一眼身旁神情有些许茫然的人,记得她胆子小,不禁吓,又因猜想过于荒诞,便没有说出心中揣测,而是顺势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从旁边进去。
灼热的温度隔着衣裳传递而来,足以驱散周身寒意。
其实谢春花也担心会不会还有个陷阱,怕一脚踩空掉下去。
刚才她打量了一下,那个竹节削得可尖了,一不小心跌下去,即便不当场丧命,也要剜两块肉下来。
被握住的手下意识扯住他的袖角,倒是提醒了前面的人。
赵策动作微顿,待进到野庙里便松开了手。
这才是符合常理规矩的,谢春花也不觉有甚,坐在里边一张破旧的矮凳上,只望着外头下大的雨势兀自惆怅:“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雨水顺着低垂的檐角滑落,在面前形成一幕清澈透明的水帘,将帘外的湿绿调搅乱、揉碎。
深沉的青绿是环村的山色,拥护在山峦怀中,抬头向上看的话,一眼是看不到头的。
秋季是村民最繁忙的时候,家里没有田,谢春花也会和母亲到地里帮忙。
要是踩水漫过脚踝,湿了鞋袜的话,阿娘会在田的对岸,高声唤她的名儿,不疼不痒地拍在她手背上,骂她小兔崽子。
……
“嫂嫂。”
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她刚垂下眼睫,就听见有人这样轻声呼唤。赵策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手搭在膝盖上,平静地看着她:“和我说说大哥的事吧。”
他的视线与自己齐平,说时十分坦然,本来谢春花想往后让些,闻言十分诧异,随即便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
赵策不爱读书,写的字不比她好看到得哪里去,那武馆里能写出那俊秀楷字的,便只有严师傅一人了。
无论是周婶还是赵策本人,话里流露的意思都是对赵勉与她多年间不曾过问的不满,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严正心劫持了往来信件,并且以赵策的名义回信。
难怪信里话语寥寥,再三嘱咐勿再来信。因为严正心害怕,怕赵策就像养不熟的野狗,怕早已视若己出的孩子毅然决然离自己而去。
当初谢春花也是猜到如此,才将书信烧去,不欲让馆主为难。
赵策还不知往来书信被冒名顶替之事,却也知晓严正心的警惕。
周婶说过,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因为在武馆里不好打听,所以才极力劝诱她一同出行的吧?可是他要让自己说和赵勉有关的事,谢春花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勉郎他……是个相当温和稳重的人,印象里他从不说自己的难处,更多时候只是在平静地笑着。”
谢春花陷入沉思,“他对谁都很好,对我也一样。”
但换而言之,自己在他心里,就和旁人也没什么区别,仿佛只是恰巧搬到一个屋檐下,恰巧成了夫妻。
赵策眸光闪动,正要说什么,却见她兀的笑了:“一开始我也失落过,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若不是他这性子,才不会问媒人来我家提亲呢。”
赵勉也是自幼失去双亲,辛苦拉扯弟弟到七岁,他懂得其中辛苦,才不放心谢春花,以求娶的名义把她接到身边照顾。
谢春花和赵策说起为数不多的日常相处,他垂眸道:“大哥是比我会照顾人。”
“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们这哪里像夫妻,寻常兄妹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