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

舒鹤吸了吸鼻子，擦去盈满而落的泪珠，抱紧了晏竹的身子。

于舒鹤而言，面前之人即便如何居心叵测，别又他想，却仍是流落在外的她，与镖局唯一触之可及的牵绊。

每每看到晏竹，她总会想起那些死在梧桐关外的镖师，想起家中镖局悬而未决的诸般种种，倒是莫名涌起了斗志。

“我会将你平安带回璃山。”

她轻声道。

“无论你先前背负着如何谜团，当初之诺，我不会轻易背弃。”

“所以……”

舒鹤从他怀中挣脱，慢慢地捧起他的脸，凝眸看了片刻，忽而一笑：

“相信我，好么？”

晏竹点了点头，只见她笑着朝自己伸出一截小指，勾上了他的左手。

她的眼眸红红的，似乎尚还含着泪光，却又如水杏般灵动明净，楚楚可怜。

晏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神使鬼差地倾过身子，将舒鹤再度紧紧搂入怀中。

日头越过了天盟谷于天光齐平的交线，散落的晨光如碎金般点缀在二人的身上。

舒鹤不明就里，正打算推开他些，却听得晏竹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低低地回响在耳畔：

“别动。”

舒鹤以为他心症又起，不由得有些奇怪：

“祝姐姐不是才为你施过针么？怎会……”

晏竹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只当我是鬼迷了心窍，让我抱一会儿，一时便好。”

舒鹤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头一软，抬头抚过他的发间，将飘落遇上的残花轻轻抹去。

许是思乡情切，近些日子，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些，往日里觉作鸡毛蒜皮的旧事儿来。

此情此景，正如那日，她因着身子不适而留在院中读书，却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嘈杂。

她好奇地探了探头，拽着嬷嬷的衣角，脆生生地问道：

“阿嬷，外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嬷嬷打着扇子，只让她用心识字看书。

“小崽子，瞧着你往何处去！以为有着老爷撑腰，便不敢教训你了么？”

舒鹤果断地放下书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提着裙裾跑过去，伸手扶起正摔在她院子门口的晏竹。

追过来的镖师气势汹汹地指着晏竹，骂道：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连尊卑礼矩都不懂了么？别以为跑进姑娘的院子里，便有人能罩着你。”

舒鹤向来听不得这些人整日娘来娘去地骂人，便伸开双臂，将晏竹挡在身后，仰头问道：

“烦请诸位师父告与我，在镖局中有何长幼尊卑的规矩，让您对这位姐姐竟生出这般多的怨言来？”

那帮人本就没甚道理可言，被舒鹤这么一问，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回嘴，悻悻地念叨了几句，慢慢地散去了。

她执起晏竹的手，外头笑了笑：

“你便是新来的那位晏姐姐么？”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她已是扑入了晏竹怀中。

她随手折下一枝花来别在晏竹耳侧，笑了笑，凑近了些，小声道：

“往后我可以罩着姐姐，谁若是欺负了你，尽管来找我。”

晏竹并未言语，只是垂下眼眸看了她片刻，伸出手主动回抱住了她。

无师自通，舒鹤虽是头一回见着晏竹比划，但仍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一絮落花洒在他编起的发髻上，舒鹤踮起脚尖，将花瓣摘去。

晏竹低头对她道了谢，转身朝外走，全程皆是未曾露出一点笑来。

舒鹤模模糊糊地记着，自己似乎当下并未有什么不高兴，只是抬头笑着问嬷嬷：

“阿嬷，你觉着，这位姐姐喜欢同我待在一道么？”

想到这里，舒鹤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易觉瑜已将谷中遍布着的的蒙面匪徒杀了个干净，长剑欲血，他倒是有几分功力，未曾让血迹侵染身上所着衣袍分毫。

祝薇若打了个手势，易觉瑜会意，一声口哨，便将带来的精锐重新聚在了一道。

“谷中四下搜寻，再见叛逆匪徒，就地格杀！”

“谷主好大的架势，天盟谷百余年未曾有过这般血光之灾，今日倒真真是头一回。”

树荫下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人影来，一瘸一拐地朝着易觉瑜走过来。

那人瞧着年岁不大，但看着颇有些寒苦之相，平白地显着老上许多。

祝薇若冷冷地一挑眉，哼笑道：

“如此欺师灭祖之辈，在谷中多活上一刻，只怕是碑下所埋历任谷主之枯骨，皆是要还魂来喊冤呢。”

“祝姑娘。”

易觉瑜唤了她一声，上前一步：

“你随着他们去寻阿鹤，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