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他双臂环着怀中人的腰背,抱得越来越紧,将温热的吻印在闻舒的颈侧。
“闻舒,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论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我。”
这温柔的声音顺着闻舒的耳畔一路向着内心深处走去,畅通无阻,逐渐唤起了更深的记忆。
还记得当初皇帝逼着她抛绣球招亲的时候,她与秋筠几个丫头几乎将所有或好或坏的方法都思量了一遍,但是依旧难以得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既不能将闻家剩下的一切拱手让人,也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就在她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卫怀舟主动登门给她递来了救命的手,将她拉出了水火之中。
那天,他穿着玉色竹叶纹长袍,腰束青色宫绦,头戴玉冠,双眸含笑,整个人气质出尘,恍若世外仙鹤。
闻舒之前与他有过几次偶然的会面,但只是匆匆几面,并未深交,只知道他是国公府的公子,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当她诚惶诚恐地迎出来的时候,卫怀舟也是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和她说话,然后从袖中递给了她一枝小小的绿梅。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闻舒认出来了,是那日她在大相国寺赏梅花时,见晴光潋滟、春满枝头,有一株绿梅格外清丽冰莹。只是不知被谁折断了一侧的枝干,无法长存于世。她驻足良久,终是缓步离去了。
面前的这一枝,大概就是万万千千绿梅中的一朵吧。
她与面前的人对视片刻,接过了那一朵花……
相拥良久,闻舒终于缓和了些。
卫怀舟慢慢松开她,将她虚虚环在怀里,低头问道:“还难受吗?”
闻舒摇摇头,用手蹭了蹭有些泛红的鼻尖,缓和几息,终于开口道:“两年前的今天,在我从西河回来的路上,我收到过一封信。信上告诉我,我父母的死另有隐情。”
“那封信并不长,也没有交代过多的细节。只说晋王之乱后,原本跟着卓家来救援京城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只要现今不属于卓家阵营的人,几乎都已经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当初闻家带着京城不多的兵力死守多日,闻舒以为会是手握重兵驻守在外的郗家来救援,没想到最后是卓庆元领兵前来,也就是这一次救援,成就了卓家的辉煌。
卫怀舟脸上有着少见的严肃,“然后呢?”
“信上告诉我,在池州西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还有最后一个知情人。”
卫怀舟追问道:“是谁?”
闻舒叹了口气,遗憾道:“等我派去的人赶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
闻舒还记得当时自己看到信的内容时有多么的不可置信,她丝毫不敢耽搁,回到闻府后,即刻就派了信得过的人去往池州五彩村。在等待派去的人回来的时间里,闻舒有过很多设想——万一当年的事情真有隐情,是有人从中作梗才导致援军来迟的话,她一定要把那些人全都揪出来,先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而后再送他们上断头台。
可是,以当年闻家的势力,最希望他们覆灭的,会是谁呢?
还未等闻舒理出一个最值得怀疑的人,她派去的心腹就给她送来了回信。
只有六个字。
知情人被杀了。
“信呢?”
“我烧了,”闻舒道:“若真的深究起来,那封信的内容未免有些……有些大逆不道,而且,我找过人辨认了字迹,写信的人用了正楷,几乎隐匿了所有个人的痕迹,怕是难以寻找。”
送信的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却指引着闻舒去寻找自己的真相,这其间的用心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就在闻舒派去的人找到那个知情人之前,他就已经殒命了。
其实,一个躲在山村的老兵根本算不得什么“重大证据”,即便闻舒跟着指引找到了他,听到了所谓的当年的真相,也不可能就凭着这个去向陛下击鼓鸣冤。
然而事情就是发生了。
那么,只能说明,要么这个人的背后牵扯着巨大的利益网,有几方势力在搏斗,要么,就是他要控诉的人容不得半星污点上身。
卫怀舟扶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觉得是谁?”
背后之人是谁?
是谁这么迫不及待,不能容忍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被挖出哪怕一点“真相”?
闻舒垂着眼睫,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若真论起来,值得怀疑的又何止一个人?但是,仅凭猜测就将他人定罪,无论如何都是不妥的,一味沉陷于“真相”不可自拔,不仅容易成为别人的棋子,更容易将自己逼到疯魔的境地。
闻舒不愿意自己变成那样,也不愿意卫怀舟为了自己变成那样。
她冷静了些,转而去拉对方的手,“既然你说,无论我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你,你永远会站在我这边。那,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