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綦棋的电话

元旦这天，在实验室的穆然接到綦棋的电话，她有些意外。他们上次聊天还是綦棋换导师之前。綦棋现在是H大一年级的博士，而且因为院长的推荐，他这次一开始就选了一个好导师，进了院士的团队。“师姐，这里的学习氛围太好了，比Z大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綦棋很喜欢他的新学校，“我的博导是伍院士的学生，长江、杰青，人才帽子一大堆。真的很牛。不过他太忙了，满世界飞，平时都是他的助手指导我们，一个副教授，我们这里叫小导师。这个小导师不太灵光，他要我跟着做他的方向，我才不愿意呢。我看了好多外文文献，我要从那里面找一个新方向。我现在一天学的东西比在Z大一个月的都多。”綦棋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的新生活。穆然听得出来，綦棋对现在的学校、导师、实验室、课题组都很满意，而且学习热情很高。她也真心替他感到高兴。但她也隐隐感觉到綦棋身上有些东西似乎还是没有改变，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想提醒他：“綦棋，你选定方向了吗？跟导师商量过吗？导师怎么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只有一个大概的设想。我老板平时很难见得到，不是开会就是实验。不过开题、设计框架他还是会在的。但那还早呀。”“哦，那你就多问问你的小导师吧。”“他不懂。我跟他做的东西不一样。”綦棋立马反驳道。这跟上次说李老师的话一样，穆然觉得不太好，如果不跟老师沟通，很容易走弯路，所以还想再跟他强调一下：“虽然具体的问题可能不一样，但方法总是相通的。他应该能从方法上指导你的。”“再说吧，我找机会跟大老板说。”綦棋显然不愿意接纳穆然的意见。穆然也不再多说，她觉得没必要把难听的话说出来伤綦棋的自尊，只是祝他学习进步、生活愉快之类地收了线。穆然挂了电话，不由得想綦棋给她打这通电话的原因：是向她证明，他之前的选择是正确的；还是把她当成朋友，遇到了开心的事愿意分享。就像他在换导师之前也曾主动跟穆然讨论公平的时候一样，想找人倾诉。穆然愿意相信是后者。

日子又会恢复了往常的平静，301今年进了不少新人，可穆然觉得都跟自己没关系了。她一门心思只想着能够按时毕业。毕竟，林深那边实验开展得不是很顺利，可能会要延期一年。鹿雪莹倒是成长得挺快，保研留在了本校，继续跟着李教授读研。邓婉婉也是今年毕业，她打算考本校的行政岗，等林深毕业就结婚。大家在各自的轨道上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着，岁月静好。穆然以为，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每天充实而平淡，波澜不惊。她喜欢这种可控的感觉。现在回想起和柳一川在一起的点滴，她觉得心惊胆战。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像是失了智。

穆然的答辩被安排在了6月。虽然对自己的论文还有些担忧和不安，答辩老师们还算温和，提了一些修改意见和后续改进的方向，最终一致通过了。穆然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晚上，按惯例，答辩人请答辩委员会的老师们和秘书吃饭，表示答谢。酒过三巡，院长接到了H大老师的电话，立时脸色煞白。綦棋自杀了，从H大的图书馆楼上跳了下去。听到这个消息，穆然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脸上发麻，没有任何表情。院长说，綦棋是因为开题没通过，要重新定题，半年后再重新开题。他觉得自己比别人落后了，去找导师理论。好像之前也因为选题的事，跟导师有过争执。导师不同意更改决议，綦棋回去一时想不开，就走了极端。众人听后既有人替学生惋惜，也有人说是学生逆商问题，也有人感慨导师和学生的关系难处理。晚饭怎么结束的穆然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林深是穆然的答辩秘书，帮她买完单又送走了老师，回去搀起穆然，准备送她回去。穆然有一些醉，不肯走。林深只好又打电话叫来了邓婉婉和鹿雪莹。穆然像失了魂的行尺走肉，任由邓婉婉和鹿雪莹架着，晃晃悠悠走在校园里。林深拿着她的包跟在外侧，帮他们挡着点过往的车。邓婉婉和鹿雪莹以为穆然是因为毕业高兴，所以有点喝多了。林深告诉了他们綦棋的事情，大家都沉默不语。邓婉婉的手机响了，她让林深换把手，自己去包里翻手机。就在俩人交接的空档，穆然一个没站稳，跪倒了地上，膝盖磕到路边凸起的石块，匝开一道口子，血就顺着小腿一路流下去。林深蹲下来扶她，她却顺势扑住林深放声大哭起来，“他元旦还给我打过电话。”邓婉婉和鹿雪莹也跟着淌下眼泪来。邓婉婉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师兄，我去买药。雪莹，你回宿舍借量车来。”说完，拉着鹿雪莹分头行动了。林深拍着穆然的背，安慰她说：“人各有命。”穆然还是重复着那句：“他元旦还给我打过电话。”林深开导她：“在502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状态不对。”穆然激动地说：“发现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帮他？”林深说：“穆然，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穆然抽泣道：“林深，他还很年轻啊，还有很长的路啊。”“我知道，我知道。”穆然不再说话，只是哭。林深也不再说话，任由她把心里的难过哭出来。他们都没有看到身边经过的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瞥过路边相拥的两个人，眼底尽是悲伤。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