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机(满江红)
药立刻就被撒完了,江辞没有了。顿了顿,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手里的小瓶子,怎么会…迟来的痛苦终于攀扯上来,把她拽进绝望的深渊。
“何…何立…”江辞的面色惶然,语气颤抖地唤他。
何立似乎听见了,他的嘴角还在不断的溢出鲜血,十分费力的转动眼眸看向江辞。江辞惶恐的看着他,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哀恸。她多么想求他,不要死啊,不要死啊,何立,算我求你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还在死死地盯着何立。呜咽声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因为她忘记了呼吸。
于是,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的身旁,没了气息,看着他费力的看向自己的眼眸,没了神采。
她第一次无比痛恨自己是个大夫。她是大夫,所以她知道他真的死了,但没能救下他。
一时间,江辞觉得自己有点想吐,仿佛是要呕出灵魂。惶惶然的转头,江辞无助的像是没了家的孩童。不过一个刹那,就再找不到归处了。
她看见了一旁的舞姬瑶琴,哦,原来是她杀了何立。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的目光变得无比怨怼和狠厉,恶意瞬间爬满整个清明的眼眸,红色的血丝生长蔓延。
她凭什么,凭什么!江辞死死地盯着瑶琴,何立怎么可能会死呢?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另一边的张大在挣扎中被倒下的木车压住,他的爱人死了。像是癔症了般,他哼起了樱桃曲。仿佛那就能挽留下什么似的。
那细微的歌声使得江辞骤然惊醒。她将目光移到了张大身上,倏的笑出了声。恨意像冰冷的水草般疯狂生长,蔓延她的喉管,眼底泛起滔天的酸涩。
就是因为他们,何立才会死。江辞执拗且偏执的想,既然瑶琴已经死掉了,那么张大他得付出代价。
没有过多的考虑,立马从何立腹部拔出那把诡刃来,江辞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张大,然后猛地刺向已经没了气息的瑶琴腹部。在看到对方不可置信而悲痛的眼神后,快慰的笑出了声。她专挑会大失血的地方刺,一刀又一刀的往下刺。一滴血溅到了她的左眼里,瞬间红成一片。
既然瑶琴用这把诡刃杀了何立,那么,如今,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江辞!”孙均的眼睛也红了,他为了制止她直接背后抱住了她,双手将她的胳膊拘住。
江辞死命的挣扎了几下,被孙均从后面抱了起来。她恨的嘴唇都在颤抖,急促的大口呼吸,“他死了。”
孙均垂下眼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应了一句是。
“他怎么会死呢?”江辞不可置信的反问道,“怎么可能呢?”像是为了得到孙均的认同,她专注的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眸盯着他。
她没有再哭了,眼底泛起红血丝,左眼因为那滴血的缘故现在看东西有点红色纱质感,脸上也有半干不干的血痕,狼狈的像个刚被释放的重刑犯。但她此刻很乖顺的被他抱在怀里,身子还有些抖,脆弱极了。孙均从来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可以将她拥入怀中。
他那时还只是个普通士兵,本来理应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次惊马事件而结识,后来便成了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
江辞迅速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略微有些局促的摸了摸鼻子。打了打身上的草屑和尘土,跟他道谢。“无事。”孙均听到自己短促而急切的回答,像个木头似的无动于衷。江辞没再说话,只是瞅了一眼他冒血的胳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时的孙均,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刹那江辞落到自己脖子上的发丝和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眼神躲躲闪闪,耳根子红的滴血。其实说是香味也不太准确,因为不管什么药的味道都是带点苦涩的,只有回味时可能还有点余甘。
虽然江辞生了一副好相貌,但却总是一身伶仃郁色,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傲慢她一个都不差。语调是孙均不太熟悉的寡淡,尖而瘦削的下颚,骨节纤细的手腕,雾色潋滟的眸子,红唇艳丽的夺人心智。
江辞的美没有留白,逼仄的让人心慌。
孙均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有一见钟情这句话,更不知道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当天夜里,江辞就派人送了伤药,并且第二天,他就被升了职。少年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瞬间被现实的一泼凉水浇醒。原本暗怀期许的邂逅,此刻大喇喇的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心思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拦腰斩断。
少年的心动无疾而终,敛眸掩藏起百般滋味。
他在江辞身上感到了威胁,那种威胁并非来自外界,全因为他内心的波动。在江辞再一次挡在他身侧,嘲讽那个说他是个走狗的人时达到了顶峰。他知道江辞对他没有那个心思,一直都是坦坦荡荡以友人身份自居。可他不是,孙均自己心中有鬼。
后来,孙均仍然能够落落大方的站在江辞的远处,可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波澜。他并非草木,并非无意。童年的苦难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