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蝉鸣如潮,烈日炫目,热风袭来,山间树叶有气无力地哗哗作响。
树林掩映间,几座建筑物古砖青瓦,于半山腰若隐若现,那便是翰辰书院,久负盛名的求学之地。此间书院传承已久,据说是前朝时期某位翰林大儒辞官还乡后开办,一开始是间私塾,后来规模越来越大,至今已有百余年,出过两榜进士百余。不乏有有千里开外的学子慕名来此,以期高中。
顾南言带着书本,赶了个大早来书院报名。本想乘坐马车,管家委婉地告诉他,苏老爷将所有马车都派出去进货了。
猜也能猜到,进货是假,难为他是真。苏老爷对他不满已久,平日见到他都会皱眉拂袖而去,更逞论给他留马车了。偏偏他又怨不得。任谁家千娇百媚的闺女嫁给一个乞丐都会不情愿,若他将此事告知苏紫萍,以苏紫萍说一不二的性格,定会影响他们父女关系。
于是只得徒步前行,中间还搭乘了一段顺路的牛车,总算赶在中午之前到达了书院。
后背已经湿透,顾南言简单擦了擦额角的汗,郑重地敲开了书院的大门。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书院上下一片安静。顾南言问了个洒扫小厮,往办理入学手续的地方前去。
“这位兄台,新来的吧?”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顾南言循声回头,只见小树林里走出来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瘦高青年,边走边朝他挥手吆喝。
青年身穿蓝色布袍,袍子右下角有一个浅浅的油印,腰带略略翻出一个边,稍显邋遢,看装扮应是学院弟子。顾南言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自我介绍道:“在下顾南言,今日入学报到,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青年嘴角一咧,抱拳道:“免贵姓李,李高炎。”
无巧不成书。这人正是原书中将苏紫萍搓磨致死的李秀才。课程乏味,他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打算去后山掏鸟蛋,没走两步,发现一个面孔新鲜的同龄人。此人通身白色云袍,与头上的银色发冠交相辉映,远远望去玉树临风,如高山皓雪,单是一个侧影就能看出神采英拔。顿时萌发了结交之意。
待其转过身,更是凤表龙姿,相貌堂堂。李秀才暗暗咋舌,暗想此人举止不凡,家中必定有几分底蕴,趁其刚来书院,正是拉关系的好时机。
于是主动请缨:“今日山长外出,我带你去找监院报名。”
“那便谢过李兄了。”
穿过层层竹林,绕过弯曲小径,顾南言跟着李高炎来到一座竹屋门口。风吹竹帘动,清幽静谧。竹屋正中,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先生,正摇头晃脑地诵读诗文。
听到动静,看向门外,慈眉善目的脸瞬间板起,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恐吓:“李秀才,你不在课堂读书,又去后山掏鸟?”
“赵监院,您误会我了”,李高炎嬉皮笑脸往旁边一站,指了指顾南言,“我去出恭,碰巧看到这位仁兄前来书院报名,便好心带了一段路。”
顾南言上前两步,垂首恭敬道:“久仰翰辰书院大名,学生顾南言前来求学,上山之后迷了路,幸得李兄指路,方能得见乾坤。”
多日以来的乞讨生涯见惯了人间冷暖,除了苏紫萍,何人给过他好脸色?眼下李秀才好心带路,却被夫子误会,他理所应当站出来解释一番。
老夫子这才看清李秀才身后还有一个人,见李高炎没有说谎,脸色稍霁,“进来。”
竹屋内装饰极为简洁,一副桌椅,三两书柜。顾南言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夹着银票的布包。
布包浸了些主人的汗渍,有些湿潮,好在银票仍是干的。
李高炎眼睛都直了。不愧是有钱人,出门都带票子。不像他这等平常人家,有了银子哪里舍得存起来,恨不得日日夜夜拿在手里稀罕。
交银票的那一刻,顾南言的手顿了一下,老夫子抽了抽,没抽动。
“舍不得交学费?”老夫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顾南言,袍服雪白,衣角处一圈卷云纹绣工雅致,颇为不俗,不像穷苦人家出身,怎的如此抠门?连带着语气颇为不满,白花花的胡子一翘一翘,“舍不得交钱就走人!书院不差你这点儿钱!”
“学生绝无此意”,顾南言连忙恭恭敬敬将银票递过去,解释道:“能进翰辰书院是学生的荣幸,刚才学生只是…想到了我家娘子。”
若无苏紫萍,他绝无可能站在这间书院,更不可能继续读书,一时间感概万千,倒让夫子误会了。
老夫子审视般看了顾南言一眼,接过银票,没再细问。读书人不事生产,靠父母、妻子做工交学费的多了,他只当顾南言也是这种情况,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好好读书,来日金榜题名,为你夫人挣个诰命就是最好的谢礼。”
本来是美好的祝愿,顾南言的笑容却僵在嘴角。按照约定,金榜题名之日,就是他与苏紫萍和离之时,诰命什么的,委实不可能。
况且如苏紫萍般漂亮又能干,怎么样都不会喜欢自己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