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
“二小姐,您怎么,这么瘦?”顾飞听见自己开口问她,早已失了神。
叶元控制不住地瞬间鼻子一酸,千言万语地委屈无处诉说,叶元呆愣地望向他,不敢相信却又不敢不信,吞了吞口水来缓解自己干燥的喉咙,把膝上的琵琶放往一边,整理了衣襟,缓缓行了个礼,开口道:“顾爷,好久不见了。”
顾飞只觉恍然隔世,只凭直觉性地回应:“二小姐,好久不见了。您…怎么这么瘦?”
顾飞此时已说不出来更多的语言,眼前人和记忆中的人实在是无法重合,曾经饱满细腻的脸蛋现在都干瘪不已,因为消瘦显着一双眼愈发的空洞和大,霜雪皓腕也都布满了青筋,上边薄薄的覆盖着一层透着死气的皮。
叶元回了神见他这样只觉好笑,起身端详他两眼,走过去入了席,呷了一口茶:“顾爷,这不是女人过好日子的地方。”
经她一点,顾飞这才缓过来,便察自己失礼,回身坐到叶元的身边,额上一层薄汗,问道:“二小姐,叶府只剩下您一个人了吗?大少爷呢?以大少爷的……”
话未说完,叶元眼皮往下垂了垂,轻声说:“恩,都死了。”
顾飞和叶元二人都默默,良久叶元抬起头来,对着顾飞轻轻一笑,那笑里透着凉和凄然,叶元对他说:“咱俩终于一样了。”
顾飞只觉得前尘往事如海啸奔涌而来,他被牙花子变卖的欺辱过程,二小姐说留下他时的高高再上,哪怕是二小姐对他是多么得好,但他始终觉得那关心中带着上层人对下层人的悲悯和同情,成为他今后都不得不在心里一直克服的一段阴影,他必须要往上爬,要努力成为手中有权之人,这辈子才能偶得偏安一隅。
顾飞思索一刻,小心开口道:“二小姐,您想过走吗?”
叶元似是早已料到如此,心下一沉:“怎么,跟你么?”
顾飞只是看着叶元,溢于言表。
叶元回忆起什么,表情有些苦涩,缓缓开口:“你也想要买我一回?”
顾飞也报之以苦笑:“二小姐,我绝无此意,乱世当中,安身立命才是第一要义,跟着我,至少保您一条命。”
叶元听得这番话耳朵起茧,摆了摆手:“这话我听的太多了,哪个不是说跟着就能保命,哪个不是在危险关头第一个舍下女人?”
顾飞也瞬时无语,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把赵妈妈喊了进来,嘱咐了两句,便见的赵妈妈欢欣雀跃地走了。
顾飞转身回来对叶元说道:“二小姐先好好养养身子。”正准备走,又讲张其留下的枪放了回来,“留你,最近不安稳,待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再会。”
叶元看见他走了一阵,回想那人面目,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差距,只是因为过了好日子以前面上饥饿产生的凹陷变成男人的棱角,目光还是那么深,人倒是高大了许多,也是,不高大也无法做军官吧。叶元想了许久才去摸了桌上那把枪,这东西她见过的,杀死哥哥父亲的……她暗暗拿布包起了枪,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才得片刻安生,赵妈妈便在门口不要命一般砸门,门窗被拍的整天响。叶元还睡着,不耐,大叫一声:“干嘛呀!死人了还是天塌了?”
敲门声停了几秒,只听见赵妈妈在外面语气凉凉地说:“攀高枝了就是不一样了。”
叶元听着这话奇怪,把门蓦然拉开,拽住赵妈妈衣角,软了语气:“这话从何说起呀妈妈?”
赵妈妈不理她进了屋,开始打量:“我瞧着这帏帐要换,褥子也要一床新的。”
叶元听了她的话,心下已了然:“我这是被哪位好心公子包了?”
赵妈妈这才喜笑颜开:“就是上午那位顾爷呀,他说你们是老相好,这不是让我好好照顾你,还留了银钱,你这月不必再应付其他人了。”
叶元心里泛起惊讶和一丝羞恼,急问赵妈妈:“他说我们是老相好?”
赵妈妈只挑了挑眉:“老相识不就是老相好?我看你可得把人家好好抓牢啰。”
叶元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清楚刚刚那番恼怒是为了什么,自己流落至此理应把那些虚无缥缈的自尊心都舍弃才好过日子,只是她实在心里堵的慌,她想不清楚顾飞有没有羞辱她的意思,或许没有,只是她乍见旧人还存了点曾经小姐的心态,又或者有,只是今时今日她也无法为自己再辩解什么,越想心越乱。
叶元只把赵妈妈好声好气哄出了屋子,看着桌上的烟管,心里有毛毛的,痒痒的。
管他的。叶元这么想着,心一定。无常事时早教会她只考虑眼前的现状,她索性舒服地躺下,屋子里又升腾起浓浓的烟雾。
…
入夜叶元觉得身上凉透,迷蒙往窗边一瞧,自己刚刚抽昏了头,竟也不知不觉就睡去了。起身打算把窗户一掩,却是看见澄澈如镜的月光,困意消散退去,不知不觉已然是十五了啊。叶元心下说不出的寂寥,她觉乎是自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