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袭
楚梨被困扰着近十年的噩梦惊醒,从塌上弹起,后背都是冷汗,旋即把自己团成一小团,头埋在双膝之间,单薄的肩背微微颤动。
梦境里的朱甍碧瓦、丹楹刻桷转瞬变成断壁残垣,而父亲则长跪于他亲手种的梨树下。
朱红色羽箭从前胸延伸到后背,贯穿心脏,一代忠臣就这样死于一场从未参与的宫斗之中谗言之下。
这是楚梨逃出来后听别人叹息的话,从那以后她便夜夜梦到这场景:梦里的家眷绝望哭喊着,高呼冤枉,羽箭密密麻麻遮盖了天空,当阳光拨开云雾照到楚邸,庭院里已血流漂杵。
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熟悉面孔。
楚梨踉跄跑过去,抚起阿娘搀起爹爹,徒手在梨树下刨出土坑,将至亲埋葬。
彼时,雪白的梨花纷纷扬,落了楚梨满身,她起身,梨花便覆满地上血泊,红白相映,异常刺眼,后院陡然失火,火光冲天,热浪灼烧着她,火舌顷刻间席卷到梨树之下,吞噬了双亲的遗体。
楚梨失声惊叫,连滚带爬想要到梨树下,可却被一堵无形墙阻隔,她在墙外撕心裂肺哭喊,目睹墙内梨树化为灰烬。
“楚小姐,”扣门声传来,门外的侍女见屋内没动静,又喊了一声,“楚小姐,奴婢来给你送药。”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侍女桃叶轻轻拉开了房门,随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雪印着光使得屋内瞬间明亮了许多。
见到坐起身的人,桃叶吓了一跳,随后拿着伤药走进床榻。
“楚小姐,奴婢给你换药。”桃叶边说边把药瓶打开,动作轻柔地掀开被角,帮楚梨换药。
还沉浸在梦魇里的楚梨,意识还未完全回拢,像提线木偶般,眼神空洞,怔怔地透过门缝望向院外。
雪光隐射进来,她恍然大悟,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但因为脚踝骨错位,再加上在雪地里冻的时间长没得到及时医治,脚踝肿胀不堪,才静养治伤。
桃叶与楚梨年纪相仿,机灵活泼,总是主动找话题,但从来不会
她见楚梨眼神呆滞,以为对方是想家了,
桃叶麻利换完伤药后,便欠身退下。
“谢谢。”楚梨说完,扶着床榻边沿想要下床。
桃叶看出她的意图,急步走来搀扶。
“楚姑娘不必客气,”桃叶又说,“奴婢本就是殿下安排过来的。”
她的话不多,也不爱笑,说完后只是默默扶着,跟着楚梨的脚步。
楚梨话也不多,自从被燕王白彥汲救下,她就被安排在这梨斋,一住就是五天。
除了当天吩咐下人清扫梨斋,两人见过一面之后,时至今日也再未碰面。
对于燕王,她只知道他是十九皇子,生母本是宫娥,因得先帝宠幸封为良妃,半载后怀上龙种。
但最是无情帝王家,良妃生产后容颜不再,失去先帝宠爱和庇护,娘儿俩艰难度日。
两年后,妃忧郁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留在年仅两岁的小皇子白彥汲。因其母妃出身低微、父皇不爱,白彥汲便成了宫里人的出气筒。
八年后先帝驾崩,太子继位,为巩固政权,先皇子嗣陆续被封地为王。
其中,十九皇子便被打发到离京畿数千里之外的青州。
七年间,燕王已从懵懂小儿长到束冠之岁,但名声却不好,喝花酒、终日流连于风月之地,众人面上敬他,背地里无一不吐槽,此子不可与共。
活脱脱一个皇家纨绔子弟罢了,甚至坊间还流传着暗讽的歌谣。
楚梨倒希望他如传言所说是纨绔之辈。
“楚姑娘,起风了,你伤还没好利索,回去吧。”桃叶担心她的伤,于是关切开口。
但楚梨却被眼前的树深深吸引。
“这是梨树?”她问。
桃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院墙角落里斜对着窗户的位置长有一株不及人高的小树苗。
银枝枯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拦腰折断。
“是的吧。”桃叶含糊道。
这竹斋地处偏院,平日里都作仓库使用,之因殿下几天前带回来这楚姑娘,才把这里收拾出来。
至于这里什么时候多出棵树苗,恐怕谁也没注意。
“晚些时候我能把它移栽到那边废弃的花坛吗?”楚梨看向桃叶,轻声询问。
双眼不再黯淡,反倒是亮晶晶的,像夜空般清澈而纯粹。
桃叶挠头,殿下只是让自己过来临时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并没有表现出重视的意思。她不知道楚梨是否是在试探些什么,一时间犯起难。
见桃叶难为情的样子,楚梨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满含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桃叶也一脸歉意,表示会问殿下的意思,但楚梨不想节外生枝,委婉表示还是不给燕王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