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似也起了风。凉意顺着已有些破旧的户牖钻了进来,撩得桌上那盏灯火摇曳又蛊人。
房中枯坐了半晌的少年人,这才伸手用剪子剪了面前那盏橙黄的烛灯的灯芯。
而后起身离开。
偌大的皇宫中此时也静得出奇,稍走出些冷宫地界才瞧见了巡逻的兵士和守夜的宫女。
风透过衣衫,带了些刺骨的凉意。
夜色中,似有什么晶莹落了下来,只是刚一触到人,便迅速融化了。
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了。
这星星点点的白似是想将近日那些污浊尽数掩盖。
裴玄之伸了手,洁白的雪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带了丝丝凉意。
只是很快又因着人的体温化成了水。
倒是未想到今年这雪竟落得这般早。
洁白的雪落得愈发得大了,少年人落了个满头满身,行至殿门处已白了大片。
门口处守夜的奴婢见了人,赶忙上前行礼,身子刚弯下去还未出声,裴玄之便抬了手示意其下去。
殿中的灯还燃着,笼得满室暖意,只不过显得那少年人愈加冷硬。
刚一踏进殿中,少年人身上的雪便争先恐后地融化了去,裴玄之抬手拂去,却是沾了满手的水珠。
裴玄之索性将外头的那件外裳脱了,抬脚往内室走去。
这几日殚精竭虑,此时稍稍松了脑中那根弦,困意顿生。
只是未成想,刚走近床榻处,便瞧见一人歪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顿了脚下步子,裴玄之微微蹙了眉心。
自己倒是将这人忘记了。
少年人往前走了些,停在榻边,不由自主弯了身子,再一次端详着面前女子的眉眼。
罢了。
裴玄之俯下身子,越过许知温将床榻里头的被子扯了出来,铺展开来给人盖上。
自己则是另抱了床被子,往一旁的罗汉榻上走去。
男子估摸着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便在那方罗汉榻上睡着了。
夜间,许知温迷迷糊糊醒时,殿中依旧燃着几盏昏黄的烛灯,但那光亮并不刺眼,只淡淡笼着,给人以心安之感。
入目便是古色古香的床慢,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仍旧穿着那件绯色的襦裙,还盖了床并不眼熟的厚被子。
许知温不由恍惚,自己究竟是还在梦中,还是真如那个所谓的系统所说,是在书中。
许知温偏转了头,往房中其他地方打量去,只见不远处的那张罗汉榻上睡了个身影,背对着自己。
是个男人,因着身高缘故,身下那张罗汉榻的大小显然有些局促。
裴玄之?
许知温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定榻上之人依然睡熟,这才起身,光着脚放慢了步子,往那张罗汉榻处走去。
紧合的眼帘,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尽数掩住,鸦羽般的睫毛乖巧垂在眼下,连带着先前那股子阴沉的气质也褪去了大半。
仔细端详,还能看到几分其幼时的影子。
不过,好像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些,那时未长开的脸上还带了几分婴儿肥,像个糯米团子似的,不像现在瘦削又锋利,让人觉着捉摸不透。
可是如果说自己真的不是在梦中,而是被系统送到了书中。
那么自己如果想要回去,就不可避免地需要修正剧情使其回到原来的发展现上,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死亡指向的——是裴玄之……
想到这里,许知温方才面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垂了眼眸看着罗汉榻上还在熟睡的裴玄之。
昏黄烛火下,裴玄之猛得伸手抓住了身侧之人的手腕,而后睁开了眼睛,借着力将人扯上了罗汉榻,以一种攻城略地的姿态禁锢着身下之人。
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抚上身下之人的纤细的脖颈,缓缓收拢。
动作间,裴玄之的发丝尽数从颈边垂落,落在了许知温的脸上、肩上。
随着裴玄之的用力,许知温能呼吸到的氧气也是越来越少,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袭来,许知温不由开始挣扎。
好在裴玄之意识回笼,从睡意中清醒了过来,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到身下之人,这才松了手中力道,翻身从罗汉榻上下来。
脖颈处的力道被人收回,大量空气涌入肺叶,躺在罗汉榻上的许知温咳得蜷起了身子。
裴玄之冷眼站在一旁,视线落在许知温身上,情绪不明,只淡淡打量着许知温。
许知温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止住了咳嗽,在罗汉榻上坐起了身子,看向站在一旁的裴玄之。
裴玄之依旧不说话,只一双黑眸静静瞧着许知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