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迁青河
天德末年的皇位之争,尘埃落定了。
太子薨,三皇子上位,一时间太子党失了龙首,没了心气。原先以蔡敬为首的三皇子党大肆攻歼,朝堂哀鸿遍野。
起初,礼部侍郎云有道作壁上观。甚至心中暗想,先前太子党太过张扬了些,三皇子一脉确实受了些气。然而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
太子薨后半年,老失爱子的皇帝猝然崩逝。年仅十五的三皇子握着遗诏登基。
前朝以党争亡国,故而当朝从立国之时,便大权总揽于皇帝一人之手。先皇更是朝纲独断,朝臣皆被扒了心气,按部就班,未有人扛担当之鼎。
过于年轻的皇子从未受过掌控天下的教育,斗争中积聚了太多戾气,朝野又无制肘,于是蔡敬一脉,便成了挥霍这股戾气的打手。他们更是趁机大肆揽权,排除异己。一时间朝野风云突变,人人噤若寒蝉。
起初,云有道问心无愧,所以仍是事不关己的。他一个纯靠科举上位,两袖清风不与人争的孤臣,何惧之有?
回望京师,云有道闭上了眼,深吁了一口气。
那些起初的以为,何等天真。
“云有道,天德十七年的探花郎?”蔡敬垂眼俯视。
“下官确是。”云有道抬手作揖。
“天德十七年啊……”蔡敬长叹“一朝阅尽长安花,榜下金龟,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极乐”
“可真刺眼。”蔡敬眼睛眯起敛去了精光。
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今朝亦然。只是轮到我蔡某坐庄了。
“青河县缺一个县令,单单留给云探花的。”
“父亲。”七岁的小儿郎满眼担忧。不知何时,父亲的鬓角突生华发。
云有道回过神,撞见了长子含忧的眼神,不由心中熨贴。“上车吧,文宣。”
“你们父子俩磨蹭什么呢?”马车车帘掀起一角,探出一美貌妇人面庞。
正倒茶的茶博士闻声扭头,噗的热汤浇在了脚面上,他却浑然无知,直到后脑勺狠狠挨了一巴掌。
“瞅什么呢。”茶老板一脸横肉,咬牙切齿。
“嘶——”十六七的茶博士才感觉到脚上的热痛,“没……没什么”他嘴里咕哝着糊弄
“啧……”茶老板是个三十八九的妇人,什么没见过。她将人扯到一边“别想些不该想的,这官道上往来的可都是有跟脚的人家,你那招子再明晃晃的直愣着,小心惹着不该惹的,给你挖出来!”
“没……我没有……”小茶博士满面通红,捧着个茶壶不知所措。
“呵。”茶老板冷笑。只不错眼的盯着这粗衣粗布的少年郎
“少看些书生狐女的话本子,字儿没认几个,心倒是比天大了。”都被学里抓着告家里来了。
那茶博士本被盯的如同扔到了三伏天的烈日下,浑身灼热,闻言却是恼羞成怒。
“待我归学,考取功名……”他咬牙
“考取功名怎样?砍了我这碍事的姑?”茶老板蔑了他一眼。
“我……我求娶这官人家的小娘子!”少年心气迸发,目光如炬。
“哈哈哈!”那茶老板闻言,噗嗤乐了。
“小娘子?你说的是刚上马车的那位女客?”茶老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被人戳破心思的少年羞的面皮红胀的快要炸了,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哈哈哈,小娘子!”茶老板在这京城外十里长亭摆茶摊二十多年,练就的就是一双火眼金睛。
“那位“小娘子”怕是和我同岁。”
“不可能!”少年的脸色霎时灰白,被家里罚在这里月余,见过多少富贵人家,只这一位,这一位就好像落凡的仙子,美的晃人心神,惊心夺魄。怎么可能和大姑同岁,那岂不……岂不比娘亲还要年长。
恰这时,那队人马里当家的男人正缓步走来。茶老板轻踹了小茶博士一脚,少年郎忙背过身去,洗壶泡茶。
“店家,家夫人腹下畏寒,还请多灌些热水,劳烦。”说着递出一好大的羊皮水囊。
茶老板愣了一下,不自觉的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常年炉火旁煨红的面庞更红了些。“不劳烦,不劳烦。”不知怎么就失了迎来送往的利落劲儿,甚至有些结巴。
或许是掩饰心下的慌乱,她近乎于夺的接过男人手中的皮水囊,寻了漏斗,操起炉上的大水壶,背过身呼呼的灌起热水。
少年茶博士疑惑的看了他老姑一眼。寻常赠一碗热水都要絮叨费了多少柴薪,这是?
他惯性的回头看,只一眼,原本恢复平常的面皮又胀红起来。
所谓,君子如玉。
先前只被那落凡的仙子晃了心神,一直没注意到,这家官大人,那是,那是……茶博士恨起自己读书少了。
那是,配得上。配得上那样的仙子。当配得上三个字浮出脑海的时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