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宁公主行端仪雅,持躬淑慎,且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
赐婚圣旨传入陶然居时,明和正伏在桌案旁,娟秀的小字整齐的从她笔下流出。还没听侍女兰芽说罢,明和握着笔的葱白手指就一顿,旋即在纸上留下指甲盖大小的墨点。
明和愣愣的看着那墨点晕成铜钱大,直到兰芽担忧开口“姑娘”才回过神。
压着狂跳的心把写好的纸锁进妆奁暗格里,抬头便瞧见铜镜里满头珠玉的自己。
由着侍女帮忙,明和匆匆把脑袋上的金头面都拆下来,珠钗掉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挑挑拣拣了个金镶珊瑚珍珠蝶贝挑簪,交由棋酒绾了个单髻。
自拆了耳上的金葫芦累丝耳坠,另换了副珍珠的戴上。兰芽来给她披上狐裘,走至门口明和又脱了放去一边。
主仆三人匆匆的赶去前院。
跪在这里的时候明和的心还狂跳不止。她素来怕冷,今日没穿狐裘出门,额上竟也冒出了细碎的汗珠。
在听到自己名号的一瞬间,她甚至绝望的想泣出声来。自己十二岁就来了中州,在靖王和靖王妃的庇佑下安安稳稳的过了六年多,本以为应天帝早已忘了她这个便宜公主,没想到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明家,如今赐婚圣旨竟毫无预兆的来了中州。
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令人窒息。
待公公念到“北庭都护府大都护丛镜,忠正廉隅,护国有功,骁勇善战,当万人敌。合当公主下降”时,明和才堪堪稳住心神,逼迫自己思索起如今的形势。
又听那太监念:
“……婚仪交有司代谋筹,择吉日完婚。特命忠勤侯崔逸舟为赐婚使前往庭州。因关山迢递……”
崔逸舟!
明和的心又活泛起来,又怕自己听错,屏气凝神,听圣旨上说因体恤路途遥远,北庭又离不了大都护,故赐婚使不必迎大都护回京,长宁公主也不必奔波,而是择日于中州启程,与忠勤侯一同前往北地时,她的手指绞着裙面止不住的轻颤。
崔逸舟原做过爹爹的学生,爹爹明霁行做先太子太傅的时候,崔逸舟也曾被送到宫内和先太子一同受教。
或许,他还记得昔日的师长,愿意看在爹爹的情分上帮她一把呢?
一来她虽是个假公主,但应天帝好面子,皇室里奢靡惯了。她要出嫁北庭,途经多地,而坊间多有国库亏空的传言,按应天帝的秉性,不论嫁妆几何,护卫车队必不会少,以示众人国力昌盛。
二来靖王和靖王妃素来宠她,定要给她添妆。
中州离北地本就远,如今又是冬日,雪雨连绵,往北去雪只会越来越厚。车马一多必然行得不快,少说也要行上两个月。只要崔逸舟愿意略施援手,能逃出去的机会不会少。
毕竟,公主长途跋涉染了风寒,出嫁途中不幸身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清楚后,待总管太监念完那冗长的宫中添妆的单子,高呼“钦此——”时,明和便叠臂拜倒,口中道:“臣稽首上千万岁寿。”接了那黑犀牛角轴的明黄圣旨来。
那公公便又换了一副神情,满脸堆笑的同明和报了家门,他大约是年纪颇大,浑浊的眼眯着也掩不住里面的精光,又同她道喜。
明和得体地回道:“多谢冯公公。还望公公代长宁问圣上安。”
棋酒适时从后面转上来,给那公公塞了个荷包。
那叫冯益的公公弯下身来,笑呵呵道,“殿下放心,这是自然。”不动声色的把荷包收进袖里。
明和望了一眼天色,虚空被浓雪泼做铅白,她回身道“这几日冬雪连绵,很是寒冷,公公不如去暖阁小坐,吃盏热茶。”
“不劳殿下费心。”他又鞠了一礼,“奴才已在城外安顿好了住处。”
“奴才先行带着车队仆从入中州,雪深路滑,便将奁产车马安置在了城外。”他见明和点点头,继续禀道,“想必崔大人已然出了东都,不日便将至中州。还望公主早日收拾行囊,以免误了吉日。”
“多谢公公提醒。”明和向棋酒使眼色,棋酒又送上来一个荷包,“车队一路舟车劳顿,长宁略备菲仪,与各位吃盏热茶,还望公公莫要推辞。”
那冯公公带着一众小太监又谢了一次,才告辞离去。
一群人才出前厅,靖王妃便惊慌扑来抓住明和的手,急切道:“绛仙,圣上这是何意,怎么突然赐婚于你……”
明和压低声音道:“王妃噤声。”
兰芽机灵,跑到门边看了一眼,回来说,“姑娘,走啦。”
明和这才拉着靖王妃坐下,靖王妃仍是不安的样子,双手紧握着明茵的手。
明和沉吟一会儿,才悄声开口,“如今北地有突厥虎视眈眈,全靠几个都护府主事,圣上封我为长宁公主,若与大都护结了姻亲,也好使北地安宁。”
靖王妃便泣道:“怎么就偏偏赐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