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傩
那么弓月城呢?碎叶城呢?会不会也有商队?明和心中一惊。
若是这样,天山之北就有了自己的商线,可自行与波斯等地通商,不必从天山之南转运,受制于安西都护府。
霎时间,波斯珠串、卖鱼老翁……还有军营里整军经武、缮甲厉兵的景象一齐涌入明和脑中。
会不会……丛镜也知此事?
“你怎么了?”丛镜问她,她看起来有些恍惚。
明和摇摇头,“无事。”
“只是逛了这么久,有些累了。”
“我送你回府。”
为什么是送她回府?明和问:“你不回去吗?”
“临近除夕,要加紧布防。城外也要提前巡视,以□□寇入城。这几日晚间我就不回府了。”
明和也没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马车行至都护府,明和掀开帘子瞧见是丛镜,她愣了一瞬,搭着他的手臂轻巧地下了车。
“大都护不进去了么?”
丛镜摇摇头。明和道:“那大都护千万小心。”
他又点点头,翻身上马,“我走了。”
*
凌晨一队人马出了军营,往西北而去,战马疾驰,马蹄声和刀鞘敲击在马鞍上的声音交织,很快隐进黑夜中。
一日后的清晨,丛镜才回到中军大帐。刚踏进帐中,就见萧鹤衍坐在胡椅旁喝茶。
他解了身上漆黑的披风走过去,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用脚踢了踢萧鹤衍的靴子,眼神问他何事。
“长宁公主,明和。”萧鹤衍换了个姿势,“倒是个有意思的。”
“昨日她又去了集上,从头到尾问东问西,各色细果摊都没放过。——你告诉她商线的事了?”
丛镜愣怔一瞬,叫萧鹤衍逮到了:“你不会真的告诉她了吧?!”
语调上扬,满是不可置信。
丛镜放下茶盏,道:“没有。”掀了内里帐帘低头进去,解了革带躺倒在榻上,胡靴都未褪。
萧鹤衍不依不饶地跟进来:“真的?”
“她毕竟是明家的女儿,本就聪慧。再者,这条商线连轮台的老百姓都知道,她发现也是早晚的事。”
萧鹤衍忍了忍,没忍住:“你怎么如此失慎,萧恒邺为压制北庭,禁设商线。现今这条商线就快人尽皆知了,你也不怕掉脑袋。”
丛镜笑:“我都窝藏你这个先太子了,还怕那老贼削我脑袋?”
“两条商线又没在一处。这条折腾得越明显,那条线就会越隐蔽。且我北庭百姓和波斯商人都可往来庭州通商,难道不好么?”
“我是担心,安西都护府那边会不安好心……算了,”萧鹤衍站起来,“你先歇着吧,我去看看新到的马匹。”
*
转眼就是年三十,黄昏时用罢饭食,棋酒拿了前日在细果摊子上买的梨,说是要加了红枣炖煮,很是香甜。
明和也来了兴致,摩拳擦掌地进了小厨房,想要自己炖一盅。
刚炖上就听见廊下传来隐隐的马靴的声音。
她从跨院出去,就见连日不见的人正往正房走。
他也看见了她,脚步停在院中。明和脸上绽出笑容,提着裙摆匆匆走过游廊,迎上去惊喜道:“郎君。”
丛镜也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脸上浮出点笑意,就站在院中跟她说话:“驱傩天黑就开始了,你若是想看,记得带上侍卫。”
明和点点头,问他:“郎君吃饭了吗?”
“吃过了,现在就要去谯楼上。”
见他要走,明和道:“郎君先等等。”
拉他去厨房小案旁坐下,端了自己炖的那盅红枣炖梨来,虽隔着布巾,指腹也被烫的通红,明和揪住自己的耳垂散热,“郎君快尝尝。”
丛镜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明和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很好喝。”
明和笑起来:“那就好。”
被她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等不烫了丛镜就端起炖盅几口下肚。取过靠在桌边的刀,道:“那我走了。”
明和也站起身同他走出内宅。
丛镜回身看她,“若是出门看驱傩,就把狐裘穿上吧,夜里冷。”
明和点点头,“郎君也注意安全,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