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明
从花草山一路向北过尉犁经塔里木到库尔勒,在库尔勒街头的店铺顿足,有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的东西充满了吸引力,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很适合她。
我知道做秋千的板要在离边缘几厘米的地方打孔,我知道编织篱笆要多长的竹篾,但我对尺寸码数并不在行,向店家比划--大概在我肩膀下面一点的高度,偏瘦,但脸圆圆的,问合不合穿。
我自认为比划得很形象,就是她站在那里的样子,实则虚幻,我连她的照片都没有。
好在合适,买下来,让店家很小心地包装好,唯恐尘埃。
之后前往巴音布鲁克,再掉头向南辗转轮台,过且末,最后是转东回到花草山。我没有太着急地赶路,这一来回花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从前只觉得花草山地广人稀,人口密度很低,走出去也就知道山外有山,还有山。人外有人,还有人。
我想要的东西,不止在花草山。我想要的人,也不在花草山。
连通讯信号都姗姗来迟的祁曼塔格乡如今也能网购,她所在的繁华的沿海地带更是不用言说,可我仍旧是想用我的方式让她的心走在路上,去到远方。
南疆入秋晚一些,现在只算是夏天的尾巴,或许它们抵达她的城市的时候仍旧没有入秋,但秋天里有硕果累累的香甜,我想送给她。
好几次坐在秋千上望向阳台时都想把这样的场景画下来,奈何我没这个本事,悄悄拍了下来,在回程的路上经过若羌找照相馆洗了那张照片,唯一的一张,很谨慎地在后面写字,一笔一划,像是第一次学写汉字。她是时常阅读的人,我希望她也能将这张照片作为书签,翻阅时能想起在这里的自己,认真阅读的,潜心创作的自己。或者,也想想我,她说过,她也见过我在秋千上乘凉。这是奢侈的希望。
又再次陷入等待。
祁曼塔格离珠海,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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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客来的时候我刚好在三楼,听见一些动静去阳台看,淡季还有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也很像她。
放好东西锁好门忙下楼。
淡季来说要住下半个月,这也很像她。
不问价格的就掏证件,这还是很像她。
“你,也是作家吗?”
我替他办理入住的手续,很没有顾忌的就问出了有些侵犯隐私的话来,没等到我道歉说“无意打听”之类的话他倒先回复我了。
“也?”这个字经这么一问就很吊诡了,我到底是没有她那样灵活的大脑,做不出辩解,他又说“看来,你这里还卧虎藏龙啊,不错嘛,算是没走错地方。”
“这季节开放的房间很少,您需要带阳台的房间吗?”
我笑笑不回答他上一句,只征求他关于房间的意见。
“那一间吗?”他扭头朝外指了一指,又回过头来,“那一间不是你在住吗?我刚刚进来的时后看见你在阳台。”
“是刚刚您进来的时候我在阳台看见您......”
我话还没说话,他先摆手,大概又因为觉得打断我的不好意思,双手合十以表歉意。
“就别‘您’了,叫我小钟就行。
“303,阳台朝外的,视野好一点。”我将证件还给入住的客人,嗯,我还是没叫出‘小钟’二字,只是补充道,“有什么需求随时联系我,我都在院儿里的。”
他点头致谢,接过证件的时候我无意间见到他手腕上露出的饰物,不过转瞬即逝,他大概也没留意到。
这个住客很奇怪。2
和她不一样的是,他总是外出,或早或晚的回来,和我打照面,也仅仅是和我打照面,他腕间的饰物好像从未取下,我好奇,但我知道我不该问。
我对陌生人好奇的所有的勇气都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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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宝贝?”
那住客半蹲着歪头看我正在看的书,又用很疑惑的眼神看我,大概是不理解我这么个糙汉子怎么看着这么文艺的书。我倒没有觉得不适,也不觉得这样并不礼貌,他却迅速地道歉。
“抱歉,我只是惊讶,该不会你之前说的作家就是她吧?那我也算是拥有同款了。赚了呀。”
“你想我回答你哪一个问题?”
我摇头,反问他。对方一愣,不拘一格地盘坐在地毯上,这让我一下子是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干脆也从椅子上挪开,和他一起盘坐在地毯上。他见状也只是转瞬即逝地诧异,然后问我。
“你想答哪个?”
“庆山。”我把书放在一旁,原封不动地引用她的话,“《眠空》是作者最后以‘安妮宝贝’为笔名发表的小说。”
那住客听完顿了一顿,从表情里我知道他应该是刚知道这个“小道消息”,随后睁大眼睛确认性地又问我。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