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草半成黄,犹见青枝含艳果
倒了杯色香味全无的热茶给他,他也毫不嫌弃地接了。
“我有块玉牌想请你修复。”
“我得先看看。”你朝他伸出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放入你的手心之中。入手是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几块可怜的碎片叮当作响。
你摊开红布,露出里面四分五裂的玉牌,小心将它们拼在一起。正中心是一个不规则的孔洞,以此为中心,裂痕成辐射状四散。
“这是什么?”你指着正中心那个洞穿的弹孔。
王濠镜苦笑道:“这块玉原先挂在我胸前,一个月前……应该说是它替我挡了一劫。”
你了然,点点头,唔了一声,没再问下去。王濠镜负责的生意可不只明面上那么简单,尤其是他的主场在澳/门。
“受伤了吗?”你拿起一枚碎片,对光观察上面的断面。
玉牌上残留的体温还未散,即便是碎片依旧触手温润。想到它曾经被人亲密无间地贴身戴在胸前,你又开始感到脸热。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王濠镜慢条斯理地解开大衣底下唐装领口的盘扣,一点点露出底下的脖颈、锁骨。深色的衣服下,肌肤被衬得格外白,雪一般。在正中央的胸骨处,一块青紫的淤青格外狰狞。淤青中心,一粒血痂如朱砂痣一般凝固着。
“受伤了。”
你忍不住以指腹触碰他胸前那粒已经凝固的血珠,不敢多碰,只轻轻掠过:“怎么一个月了还这么严重?”
他不说话,只垂下头,深黑的眼睛从金丝镜上方抬起,一抹光在其中流转,我见犹怜。
你替他将领口掩好,忽然察觉到自己行为的过火,重新将目光转移到玉牌,讪讪转移话题:“这修复确实困难了些,我尽量吧。”
王濠镜低头,慢腾腾地系扣子:“好,麻烦你了。”
你忽然想起什么,掀开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以及纤细皓白手腕那个通透翠绿的玉镯,将其顺着收紧的手背撸下,递到王濠镜手心里。
“这个是王耀送我的订婚礼,这几年戴惯了,走的时候忘记还他了,麻烦你帮我还回去。”
他慢慢收拢掌心,大拇指摩挲着玉镯。镯子和你的体温一个温度,带着浅浅的馨香,触手温润如凝脂,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好像已经用自己的虎口将那截手腕圈进了自己手心里。
“好。”
仄声缱绻曲折,带着若有似无的软钩子,挠得人心痒难耐。
王濠镜对你浅笑,似清风霁月、杏霭流玉。
你忽然感到腻味。
当初王耀就是用这副嘴脸骗得你晕头转向,等到闪婚后才发现,这种类型属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初遇时确实惊艳无比,结婚后才知道两个人的性格之间隔着天堑。他是温润如玉,完美得像小说里的白月光男主;你只是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要是真的江南水乡温婉女子,就不会甫一见面就对人求婚了。然而你做的过火事远不止闪婚,离婚后染绿发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和亚瑟、基尔伯特组建过摇滚乐队,最后因为你和基尔伯特双双食物中毒导致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和弗朗西斯身无分文地私奔到开罗,每天苦哈哈地卖艺、面对面啃面包没有分手,结果因为互补色与同类色的审美分歧而分道扬镳;在冬天闪击过莫斯科(bushi),成功地把伊万埋进雪里,被追杀了大半年;和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地开着吉普车横跨亚欧大陆,追溯长子西征的路线,“兵临”维也纳后各回各家;在面对某个北意小伙的追求时,你也曾亲自上演了一番手拎大锤抡金条,把人吓到呆毛发蔫。
王耀一见钟情的是那个全神贯注低头工作时的你,是看似沉静认真、优雅知性的你,是一部分的你,不是全部的你。他在发现货不对板后一直包容地迁就你,但你不喜欢。
你喜欢一见钟情,喜欢天生一对,喜欢两个人相遇后发现彼此契合无比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你不会磨合自己迁就别人,自然也无法忍受别人磨合自己迁就你。
最重要的是,王耀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太过高明。他耳濡目染地把你打磨成他最欣赏的那个模样,等你回过神来时,发现曾经那个会骑着哈雷摩托飞跃沙漠的你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会与他品茶煮酒、焚香抚琴的你。
这才是你离婚的原因。
——“付订金是刷卡还是扫码?”
你直接开口把暧昧到正好的气氛打破,毫不留情地把对话从朦胧的试探拉到现实,顺便染上铜臭味。
王濠镜无奈地苦笑,从大衣口袋里拎出手机:“扫码。”
原来有钱人在打开wx扫码时也要加载那么久。
你有些幸灾乐祸地偷瞄王濠镜手机上那个停留了很久的月球瞰地开屏页面。
“谢谢惠顾,两个星期后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