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
回到南京已经是第二日早上,江寒衣周身疲累,腰骨酸痛,她才想揉肩捶背,就听沈鸩九道:“你回去吧,申时之前来报到。”
江寒衣望一眼天色,如今才辰时,现下赶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女人扭头就走,末了,回头看一眼,道:“你呢?”
“我去大理寺一趟。”沈鸩九果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女人嘀咕,“不知道累的?”
奉春医馆新请来的那个妇科千金圣手是江寒衣从别处撬来的一个年轻先生,那人过去在虎踞南路的大医馆里做帮手,行医是要讲资历的,那边是大医馆,里头行医十年二十年的大夫有很多,这么算下来,这个后生纵使有些医术,便也算不得甚么了。更有清闲的时候,这位医师还要去做些给人抓药熬药的次等功夫。
有野心的年轻人都是干不长的,当然了,江寒衣一去召唤,并说自己整间医馆都交由他一人打理,宗保保几乎没怎么犹豫,在原来医馆里略一打点,收拾停当,就跟着来了。
是的,这个年轻的医师叫宗保保,江寒衣仔细观察过,他的一手医术也不像是假的,唯一看上去不太好的是,他太年轻了。至于有多年轻,江寒衣估计这人还要比自己再小个三五岁。是以,这人还是个少年郎。
江医师几日前从奉春医馆里搬离出来,改去秦淮河边乌衣巷里赁了个宅子,宅子很小,唯两层小楼而已,连个院子都没有。“哎呀,作孽哦,死人啦,你打死他了,杀人啦!”才到河边,清晨的雾霭刚刚散去,一通鬼哭狼嚎似的喊叫就来了,“天杀的,作孽啊,无非是二两银子,杀人啦!”
那妇人的声音高亢,似唱歌一般,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她站起身来嚎了几句,“死人啦,我要去报官,我要......”
早有多事之人围过来,问道:“怎么回事,谁死了?”
住河边上的人都通水性,这人却不像是溺死的,身上青紫一片,倒像是被人用钝器打死的。他肤色青黑,显然是皮下血管爆裂之故,所谓钝器伤。
那妇人扯开嗓子干嚎,“我的天呐,我们无非欠了黄管事二两银子,他为了要债,竟然行凶杀人啊!”江寒衣听了半晌,正欲走开,却有多事之人跳进冰冷河水中一顿狂扑打捞,那妇人也是眼尖,“哎呀,那又是谁?”
河岸边之人多精于水性,这妇人的船尾竟然还吊着一具尸体,将那人扯上来一看,竟然是大理寺少卿齐瑄。
江寒衣心中一骇,略犹豫之后,迅速挤开人群,冲上前去,第一个扒开了齐瑄的官服,四下翻看。“哎呀,这是做什么”,“大姑娘家的,这是想......”江寒衣一把扑在齐瑄身上,学着那妇人干嚎,“我的天啊,我的郎君啊,你怎么就去了啊!我苦命的夫君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哦,原来是她的夫君”,“真是可怜!”人群尚站在外围,官府也没来人,江寒衣迅速扒开齐瑄的官衣,查看他前胸,无奈男人身长,人才从水中捞出来,尸体略重,江寒衣扭头,“有劳这位大哥,能否帮我一帮,我想替我家夫君翻个身。”
“我来帮你!”说着,人群中就出来一个大汉,江寒衣前后左右翻看了一遍,心中又默念几句,才松了手,心道,真像是溺死的。
“真可怜,年纪轻轻就丧夫”“是呀,可怜......”河中出现两具尸体,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官差差不多也该来了。女人掐着时间,抬头道:“多谢大哥,我家就在附近,我这就回去筹措银两,替我夫君买口薄棺。”
江寒衣本该回自己小楼休息,心念一转,便换了方向。
话说奉春医馆内,少年医师宗保保坐诊了半日,堂屋里又安静了,弄玉抓了一把沉水香往香炉里熏,“诶,不可,万万不可”,宗医师道:“香气太沉,影响耳识目力,以后万不可再熏这等沉香,若是想辟味,抓点柑桔与薄荷即可。”
弄玉将香收起来,倒是没说甚么,抚琴从那头出来,笑着哼一句:“宗医师懂得可真多,难怪女人病看得这么好。”抚琴有点不怀好意,她老觉得这男人整天围着女人转,应该不是甚么好事。宗保保的口齿比谁都要伶俐,这头已经回嘴,“医者父母心,在父母心里,没有男女之分,在医道中论男女,显得下乘。”
“哼”,抚琴嘴角一勾,“蒙古人,您也忒能说了,这么能说,也不去考个功名,我大明朝需要您建功立业啊!”
所谓打蛇捏七寸,抚琴这么一开口,就道明了宗保保的身世,他是个蒙古人,父亲是汉人,母亲是个蒙古皇室遗族,先头蒙古人跑回北疆,他母亲失了倚仗,在南边找了个读书郎成婚了。宗保保就是她家的第四子,说他是个蒙古人,倒也没冤枉他。
抚琴是很讨厌蒙古人的,她爹过去当官的时候,还没一帮蒙古流民袭击过,差点没被打破头,所以抚琴觉得这一帮异族人生性残暴,没有一个好相处的。说完,这丫头扭头就走了,除了刺激宗保保几句,她基本和这人没甚么好说的。
江寒衣叫了辆车过来,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