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
沈鸩九受命去南境剿匪,说严重了,九死一生。锦衣卫都指挥使年纪大了,本来是沈鸩九和陆鼎二择其一上位,但世事也没这么绝对。
宫里刚传来的消息,锦衣卫指挥使的权杖交到了一个年轻人手里,而这个年轻人才华横溢,刚在宣德六年的殿试中得了状元。
当然仅凭一个状元郎的身份是不够的,比状元更重要的身份,他是永乐洪熙年间的两朝重臣夏宁之子。
夏静舟本来和岳和宁有婚约,但岳小姐以体弱为由,躲去了山东。华亭这会子和夏静舟坐在一起对饮,说:“静舟哥哥,要不要我帮你把岳姐姐抓回来,听说她现在和纳兰家的人走得近。”
岳和宁是看不上华亭的,华亭祖父积攒了巨财,拥兵自重,迟早有一天被凌迟。不过这老头死得早,遇上永乐皇帝征讨蒙古,居了功,再正好死在了随永乐帝北伐的战场上。关键是永乐皇帝不久过后也死在北伐归来途中,这华家就居功至伟了。
在永乐皇帝薨逝之后,又遇洪熙皇帝仁慈,一直没跟华家清算,华亭还不知好歹,用她爷爷搜刮的钱养着一个城池都装不下的重兵,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岳和宁以体弱多病为由,离了京,躲到山东济宁去了。她和夏宁长子有婚约,夏家和华家是一派的,当年夏宁在朝堂就没少为华家说好话,谁知道当今圣上怎么想。或许等今上用不着华家对付蒙古人的时候,一并杀了也不是没可能。
夏静舟就是夏宁的长子,才华横溢,仪容出众,不到三十就接过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风光一时无两。
奉春医馆里,张嫂的鸡汤已熬到金黄,宗保保说江寒衣,“沈鸩九去死,你去作甚,他死无所谓,你也要搭上一条命?”
张嫂听得紧张,弄玉和抚琴都不赞同江寒衣跟着出门,云贵川地势险峻,说不定哪座山,江寒衣翻不过去,就交代在那边了。
“不去能怎么办呢?”江寒衣道:“我不去,沈鸩九必死;我去了,九死一生,总还有一生。既然有一线生机,怎能就不去了。”
“你还有这般善良?”宗保保说:“别的也没甚好交代的,药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见机行事。”
抚琴和弄玉都不会武,曾经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交代后事一般,江寒衣说:“医馆开着,好歹给你们一个容身之所,宗大夫虽医术不如我,但养你们不成问题。让他好好坐堂看诊,你们还能干十年,若十年之后我还不回来,就都散了吧。卖了这个宅子,大家分了钱,各自寻出路去吧。”
宗保保叹气摇头,起身去抓药,“真想把你毒哑了,没看见你两个丫头都要哭了,还说,说什么说,你要是见机不对,赶紧跑。我给你配两幅断肠散,不行就跑,锦衣卫也别做了,到时候咱们回乡去,当一对赤脚鸳鸯也挺好的。”
弄玉瞥他,抚琴直接一个白眼,“你也配!”
张嫂的鸡汤端上桌,江寒衣拍拍手上捻了杂物的灰,说:“最后一起吃顿饭了,都上桌,来吧。”
都还没坐下,外头就有人拍门,张嫂去开门,沈鸩九他们已经侯在外头了。去的不止是沈鸩九和江寒衣,还有夏侯明,名单里本没有他的,是他自己替换了一个百户出来,非要加上的。
“江儿,沈儿,太好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这九死一生的战场,不知道夏侯明乐什么,江寒衣进去捡包袱,进去就说:“饭就不吃了,我饮一碗酒,与大家诀别吧。”
“姑娘,”张嫂有点不知所措,她虽然不懂,但听了几天的闲言碎语,也知道这趟公差不简单,可能是要命的。
抚琴已经哭了,拿了帕子摁眼泪,弄玉帮着收捡包袱,包袱本来都收好了,几件衣裳,早早收好了。宗保保准备了几十种药,跌打、驱虫、醒神,还有那两支断肠散,宗保保看着江寒衣,目光有些哀戚。
出得门来,大家都眼里有泪光,夏侯明问沈鸩九,“怎么江儿好像要哭了,你怎么和她说的?”
沈鸩九瞧江寒衣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样子,他说:“江小旗,上马,出发。”
三百锦衣卫,一路西行。西南匪患猖獗,上头担心西南当地官府与匪沆瀣一气,特指锦衣卫北镇抚使前往平匪患,若发现有官僚勾结者,就地诛杀。
本不算太危险的事,但难度在于云贵川的地势崎岖,连着横断山脉,匪首不好抓。且若真有当地政府官员的参与,那三百锦衣卫也不够,若带领锦衣卫三千,那来的就不是沈鸩九,而是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夏静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