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8.

王后用于处理政务的书房已经被迅速地清理一新，没有一丝血气残余。斯卡蒂拉开厚重的窗帘，眺望灰蒙蒙的天空与远处的积雪。安谧的街道上已经陆续出现了扫雪人，面包坊的烟囱也渐渐升腾起热气烟灰。

平安夜后，帝都又一次地活过来，迎接圣诞日。

圣诞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来到这世间，迎接斯卡蒂的生日，也迎接新的女王。斯卡蒂站在阳台，低头静静地凝视白色大理石围栏上的积雪。

她手捧那名为“国王的苹果”的王权宝球，渐渐收拢手指，用力到指甲发白。王权宝球的中央镶嵌着一颗鲜红似血的宝石，色泽像极了当年王后给她的那个苹果。斯卡蒂抚摸宝石坚硬锐利的棱角，不小心割破了指腹。

鲜血滴落在积雪上，温度消融出一个浅浅的坑。红色在白色上慢慢下渗扩散，让斯卡蒂不由得想起加拉哈德是如何轻易地斩杀了那头浅色的雪狼、又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拔剑割断了王后的喉咙。

那头雪狼也是那样倒在雪地上，血液流淌了一地，正如不久前死在这里的王后。

她忽然感到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黏稠地流淌过，以为是王后那飞溅的血液残余在她的雪肌之上。伸手去摸，却发现是透明的液体。晶莹的一大滴落在雪上，只有雪本来的颜色。

“母亲……”她低声喃喃。

敲门声响起，年轻的女王抹去眼泪，迅速恢复到平静冷淡、运筹帷幄的模样。

礼仪官进门对女王行礼：“日安，陛下。”

“什么事？”女王冷淡地问。

礼仪官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陛下，关于王后的葬礼……”礼仪官压低嗓音，“王后是继后，您的生母、也就是先王后会与国王陛下合葬，那王后该如何？何况王后又是罪臣前奥古斯塔公爵的胞妹。”

女王手里捧着沉重的王权宝球，那颗红宝石上的那滴血蜿蜒滑过，颤颤巍巍地落在女王雪白的手上。

“追封为女王，以国王的规格下葬。”

年轻的女王简短地吩咐。

礼仪官大惊：“陛下，从前从未有过摄政王后追封女王的先例，而且不合规矩。”

“你刚才称呼我为什么？”女王挑起眉毛。

礼仪官一愣：“……陛下？”他骤然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脊背上冷汗涔涔，“是，陛下，我会严格按您的吩咐去办。”

“我亲爱的女孩，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苹果。在你咬下第一口前应该想想，这个苹果的背面是否涂了毒药。”

王后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斯卡蒂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夜，那壁炉旁温暖的圣诞夜。王后递给她一个完美的苹果，耐心地教导自己的继女。

斯卡蒂迎着璀璨的朝阳，闭上眼睛，生怕眼底的不忍泄露出来。

“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逼迫我与加拉哈德结婚，强迫我生下流有四分之一奥古斯塔血脉的孩子。然后控制住我的孩子，立他为王储，再废弃我的继承权。”

她睁开眼睛，高高眺望远处充满生机的帝都街道，眼底空茫茫一片：

“所以母亲，当初您同意我赶走加拉哈德，究竟是因为不再想留我的命，还是想起当年为了权势而牺牲自由与爱的自己？”

The end